众人听了叶舒楠的话面上皆是一愣,她这意思是……?

“舒儿你是说……?”雨薇一双眼睛深深地盯着叶舒楠,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查,那就悄悄地去查,越照国原本的京都俞安城,距离太甫国的京都并不算近,就算现在俞安城归太甫国所有了,但是太甫国却不可能布置很多的兵力守着俞安城内那原本的王宫,想要混进去查些什么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其实叶舒楠心里很清楚,就算真的去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战争能摧毁很多东西,越照国的王宫也再不是以前的模样,哪里还找得到以前的东西呢?不过是心里存着一份希望罢了。

叶舒楠微微一笑道:“其实连这个功夫都不必费,越照国的皇帝在逃离皇宫之前,一定是把能毁的全都毁掉了,怎么可能让人找出什么来?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在这里纠结这个。”

叶舒楠说完之后只觉得周围一阵安静,她看不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但是却感受到他们身上压抑的情绪。

“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这样,好像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叶舒楠嘴角的笑意不变。

这才听闻司空詹白一向清冷的声音,此时却是有些低沉,“这件事我会让人去办的。”他何尝不知道舒儿说的没有错,但是,就算只有一丝希望自己也要去试啊,看来太甫国那里,自己是要下一点功夫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以后,绮云扶着叶舒楠回去房间,看着满目的繁花似锦,转而再看到叶舒楠那一双空洞的眼睛,绮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舒楠,我知道你刚刚那样说是不想用安儿交换什么,但是安儿的确是崔靖辉的孩子,是太甫国皇室的血脉,如果他们下定决心想让安儿回去认祖归宗,我们根本是阻止不了的。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安儿毕竟是他们皇室的血脉,他们不会亏待安儿的。如果能……”

绮云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叶舒楠打断,“绮云,我知道他们不会亏待安儿,但是你跟安儿是绝对不能分开的,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们想要去查的话,不一定非要答应他们的条件的,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我的眼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好的。”

“舒楠……你不要这样说。”绮云鼻子一酸,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为什么要让舒楠来遭遇这些?

“绮云,你不用担心我,其实也没什么的,失明这种事情,适应一阵也就习惯了。其实,吃饭有人喂,走路有人扶也挺好的。”叶舒楠微笑着开玩笑。

但是绮云宁愿叶舒楠不要再笑了,因为她看得出叶舒楠这笑容究竟有多勉强。

一路缓步走到叶舒楠的房间,绮云扶着她在榻上坐下,轻声道:“那我就先走了。”

叶舒楠朝着她的方向笑着点了点头,绮云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待绮云走出房间之后,司空詹白已然走了进来,看到叶舒楠面上的笑意,司空詹白的眸色却是更深沉了几分。

示意雨竹下去之后,司空詹白在叶舒楠的旁边坐下。

叶舒楠靠在软枕上,轻声道:“我现在都能分辨出你的脚步声了,厉害吧?”

司空詹白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凝着深沉之色深深地注视着叶舒楠。感受到司空詹白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叶舒楠面上的笑容渐渐变淡,她知道司空詹白不高兴了。

叶舒楠亦是微微低下头却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司空詹白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叶舒楠的柔荑,轻声道:“舒儿,如果你不想笑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她越是这样笑,自己心里就越难受。

叶舒楠轻抚着自己的袖口,淡淡道:“习惯了。”习惯了用微笑伪装自己,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情绪。

司空詹白握着叶舒楠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声音亦是带了几分急迫,“舒儿,我们的婚礼……重新开始吧。”

叶舒楠闻言愣了一下,却没有应声。

在叶舒楠失明的日子里,这个念头已经在司空詹白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次,他想要一直在舒儿的身边照顾她,但是舒儿之前又是那样的状态,他担心舒儿会抗拒这个想法,于是就一直忍着没说,但是现在他决定说出来。

“舒儿,我想名正言顺地在你身边照顾你。”

叶舒楠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她知道司空詹白并不会因为自己看不见了,而有所改变,她丝毫不怀疑司空詹白对自己的爱,但是……她无法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嫁给司空詹白,这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

“再给我一段时间可以吗?等我再适应一些。”

“舒儿,你什么都不用顾虑,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的。”

叶舒楠点了点头,却依旧是沉默,司空詹白只好暂时放弃了。

片刻之后,叶舒楠摸索着拿起桌上搁的那本书,对着司空詹白的方向道:“给我念一会儿书吧。”

司空詹白接过叶舒楠手里的书,那清润凝泉般的声音便在叶舒楠的房间中回荡开来。

其实叶舒楠心里明白,司空詹白之所以会急着提出这件事,就是因为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自己的眼睛想要重新视物只怕是很难,他想通过这件事让自己的心里更安定一些,也表达他的立场。但是自己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嫁给他,最起码现在还不能。

“姑娘,该喝药了。”没过一会儿,侍女就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叶舒楠下意识地皱眉,光是闻这味儿就已经知道这汤药究竟有多苦了。

“放着吧。”叶舒楠轻声道,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过得十分艰难。

那侍女看了司空詹白一眼,便是把药碗搁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司空詹白放下手中的书,端起那药碗,看着叶舒楠轻声道:“这药凉了药性就弱了,先把药给喝了吧。”

叶舒楠心中却是极其抗拒,这药喝了有什么用呢?自己的眼睛不还是看不见?但是这话她却是不能说出口的,这会打破詹白他们心中的希望。

见叶舒楠沉默,司空詹白用汤匙舀了汤药送到叶舒楠的嘴边,那种苦味让叶舒楠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原本散发着清新花香的房间立时弥漫出一种苦味,仿佛这苦味永远都不会消散似的。

一碗药终于见了底,司空詹白的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只听叶舒楠道:“明日我想去郊外的花圃看看。”

司空詹白端着药碗的手顿了一下,这才应道:“好啊,我陪你一起去。”

叶舒楠却是摇了摇头,“你不用陪我了,有雨竹陪着我就心了,这段日子你一直陪着我呆在这清尘园里,想来澹王殿下也是着急坏了,你今日就搬回澹王府去住吧。”

自从叶舒楠的眼睛失明之后,司空詹白就搬到了清尘园来住,整天陪着叶舒楠呆在清尘园里,他也是好久都没有出过清尘园的大门了。

“怎么?这么快就嫌弃我了?”司空詹白抬手轻抚着叶舒楠的头发,笑着道。

“不是嫌弃,是心疼。你这段时间家也不回,朝也不上,我可不想你因为我而这样,我已经开始适应看不见的日子,你也要学着适应我看不见的日子,难不成你还真想一辈子都守着我寸步不离啊?”叶舒楠亦是笑着道。

“如果真的能一辈子守着你寸步不离那就好了。”司空詹白轻叹了一口气道。

“好了,不管怎么说,我暂时不会搬回澹王府去住,你就安心地被我缠着吧。”这个时候自己是一定要守在她身边的,如果自己回澹王府去住,那自己还不得时时刻刻都担心?

叶舒楠不置可否,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司空詹白却决定转开一个话题,于是开口问道:“怎么忽然想起要去花圃了?”

“这段日子闻着汤药的苦味,头都开始晕了,好像闻到什么都是苦的,所以就想着去花圃走一走,问问那些花草的香气,来冲淡一下记忆中的苦味儿。”

其实叶舒楠真正的目的当然不是这个,只是最近清尘园里气氛压抑得太久了,大家因为自己失明的事情心情都有些阴沉沉的,所以叶舒楠才想着让自己尽快从这种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自己不能再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最起码要让他们看到自己积极的状态。

叶舒楠本来是想让雨竹一个人陪着自己去的,谁知道第二日一大早,清尘园的门口就停着三辆马车,这下不仅司空詹白要跟着,绮云雨薇她们也要一起去。

初春时节,一切都是那么清新,就连风都是轻轻柔柔的,吹过之时,轻柔地拂动衣角裙摆。

叶舒楠闭着眼睛感受从外面吹进来的微风,耳边有清脆的鸟叫声,她似乎还闻到了柳树嫩芽的味道,远处似乎有女子清脆如铃的笑声,应该是结伴出来踏青的姑娘。

马车停下,房漆菱率先下了马车,这片花圃自己经常来,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还是舒楠姐姐带自己来的,当时却是遇到杀手……

而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片花圃,司空詹白也是,他只知道叶舒楠在郊外的地方寻了一处花圃给倾城色的胭脂做原料,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一眼望去,各色娇艳的花朵在温柔的春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着,看起来越发美丽。

叶舒楠已经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花朵的香气,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所有的花朵都开始吐露芬芳,而自己却……

眼睛里的黯然一闪而过,叶舒楠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眸中已然含着淡淡的笑意。

“今日姑娘怎么亲自来了?”那负责看管花圃的长者看着叶舒楠问道。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注意到叶舒楠空洞的眼神,这才想起来叶舒楠在跟世子殿下成亲的那天,中了毒,失明了。想到这里,这长者的神态开始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叶舒楠却是微微笑道:“李叔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好,托姑娘的福。”

“今日我只是带一些朋友过来看看,您有事儿的话就先去忙吧。”叶舒楠面上含笑,声音轻柔。

“好,你们慢慢看,我先去忙了。”

雨薇看着这开满各色鲜花的花圃,满是惊讶地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被你买下的花圃,我本来还以为没多大呢,没想到这花圃竟然这么大。”足有一个澹王府那么大了吧?

叶舒楠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笑道:“可惜我看不见了,不然的话还能做鲜花饼给你们吃。”

雨薇闻言连忙道:“你来说,我来做,一定可以的。”

叶舒楠却是笑道:“还是算了吧,想想上一次你做的那骨头汤,那味道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早知道自己就不去尝那一口气了,简直就是恶梦啊。

“真有那么差吗?”雨薇忍不住抗议道。

叶舒楠却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非常差,你自己不也尝了吗?你也吐出来了。”

站在一旁的洛承里闻言却是道:“我觉得还不错。”

叶舒楠笑着叹了一口气,“有情饮水饱啊,哥哥,希望你的胃能强壮一点,不过你自己就是大夫应该不会死人的,以后你且自己保重吧。”

雨薇嗷了一声扑在叶舒楠的身上,“有那么差嘛?这是人身攻击啊你。”

叶舒楠举起自己的双手,无奈道:“你现在这样才叫人身攻击呢。”

“走吧,虽然吃不了鲜花饼,花茶还是能喝上几口的。”

花圃里有一个不大的宅子,李叔就一直住在这里,那些照看花圃的花匠有时也在这里休息。

这宅子看起来倒是很精致,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李叔把叶舒楠他们一行人带到后院,那里面精心养着一些比较珍稀的品种,其中最惹眼的便是那碧色的牡丹,那碧还不是一般地碧色,而是如碧玉一般,又像是一汪碧水凝聚而成。

雨薇忍不住好奇上前仔细看了一下,道:“碧色的牡丹我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养得这么好的,却是第一次见,好像是碧玉雕成的一样。”

叶舒楠轻饮了一口花茶,面带笑意开口道:“李叔最是痴迷于种花,平日就摆弄这些花儿,一个个看得跟宝贝似的,怎么能种不好呢?”

房漆菱亦是淡淡一笑,看着雨薇开口道:“你看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动它,这株碧色牡丹是李叔的身家性命,你若是给碰坏了,他要找你拼命的。”

听闻房漆菱的这话,雨薇刚要伸出去的手,立刻就缩了回来,口中亦是喃喃道:“至于吗?不就是一株花儿吗?还真能拼命?”

雨薇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千万别碰我的花儿。”

房漆菱闻言一笑,这李叔大概亦是担心坏了,只恨不得时刻守在这里才好。

只见那李叔快步走到那株碧色牡丹的旁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查看了一番,直到确定自己的花儿却是没事,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雨薇不禁惊讶地看着身旁的长者,犹豫地开口道:“那个……我没有碰你的花,你仔细看看,一点损伤都没有。”现在她是相信房漆菱的话了,如果刚刚自己真的弄坏了他的花儿的话,这个李叔一定会找自己拼命的。

那李叔闻言笑道:“这位姑娘你别介意啊,我就是惜花如命的人,没有吓到你吧?”

雨薇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李叔点了点头,走到叶舒楠的身边,把手里的碟子递到叶舒楠的面前,“刚刚听姑娘提起鲜花饼,这是我今日早晨做的一些,既然各位来了,就请品尝一下吧。”

“谢谢你了,李叔。”

看到叶舒楠伸出手去,一旁的雨竹连忙从碟子里取了一块鲜花饼放到叶舒楠的手里。

叶舒楠尝了一口,笑着道:“李叔的这饼做的不比那些酒楼里的差。”

那李叔闻言一笑,道:“那你们吃吧,我还要去看看刚刚进来的那两位小姐。”

“今日还有别人来吗?”叶舒楠疑惑地问道。这里很少有人来的。

“哦,是出来踏青的两位小姐,她们偶然间经过这里,不小心崴了脚,马车又坏了,所以现在这里歇歇脚,等她们的家人来接她们。”

叶舒楠点点头,“是这样……”应该是京中某家的小姐,却不知是哪一家的,想来李叔也不认识,他从来都只在花圃里,从来不去京城的,谁家的小姐他也认不出。

李叔离开以后,雨薇不禁好奇道:“你们说会是哪家的小姐?”

绮云应道:“你管她们是谁家的小姐,吃你的饼吧。”说着,绮云已经把一块鲜花饼塞进了雨薇的口中。

进到这么大的花圃里,雨薇自然是要去赏花的,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拉着绮云一起出去赏花。

叶舒楠亦是笑道:“你们别都围着我了,难得今日天气这么好,你们也都出去转转吧,这里的风景这么美,如果不看看实在是太可惜了。”

其他人都是沉默着,叶舒楠亦是收敛了笑容,道:“看吧,本来我说一个人出来散散心,你们却都不放心要跟我这一起出来,现在一个个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在我的面前说错了话,早知道这样,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们跟着一起来。”

“好了,我们都走,让世子殿下陪着你好了。”洛承里轻笑着道,继而跟温塔锐他们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