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禁军统领满目疑惑地看着他们的皇帝陛下,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如此安然无恙地从那宅子里出来,而且更奇怪的是,皇上竟然没有让他们攻进宅子里去,要知道劫持了皇上的澹王世子就在那里面啊。就这样回去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外面布置好的这么多的禁卫军?

“皇上,那里面……澹王世子……?”那禁卫军统领看着他们的皇帝犹豫着问道。

“你没听到刚刚朕说的话是不是?这件事明日再说。”

眼看着他们的皇帝陛下面色难看至极,这禁军统领连忙应声道:“是,属下这就送皇上回宫去。”

虽然是满心的疑惑,但是这禁军统领也不敢再多问,连忙护送着太甫国的皇帝回了皇宫。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太甫国的皇帝始终都没有看翟靖辉一眼,翟靖辉看着自己父皇远处的背影,眸中亦是变得晦暗不明。今日不仅没能除掉司空詹白和叶舒楠,还惹得父皇对自己起了戒心,一想到刚刚父皇对自己的态度,翟靖辉的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自己该怎么才能扭转这个局势呢?

皇帝离开以后,那些禁卫军也开始有条不紊地撤离,翟靖辉抬眸看向前面紧闭的大门,心中暗自疑惑,父皇跟他们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他们肯这么轻易地放父皇出来,而且父皇也没有要治他们罪的意思?还有那个翟辰离,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跟父皇作对,父皇刚刚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现在真的猜不透,自己那父皇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一路沉思着回到齐王府,看着府中昏暗的烛火,翟靖辉站在院中静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迈开步子去了葛云芙的房间。

葛云芙从宫中回来之后,心中亦是有些不安宁,此时听闻侍女通报说翟靖辉回来了,便是连忙坐起身来。

“如何了?”看到翟靖辉的身影,葛云芙便是出口问道。

翟靖辉抬眸看着葛云芙冷冷道:“你是问我如何?还是问我们那九皇弟?”

葛云芙目光顿时一沉,声音亦是冷了几分,“王爷,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言罢,便是吩咐自己房中的那几个侍女退了出去。

外面夜色深沉,房间里的气氛凝重,那些侍女离开之后,翟靖辉和葛云芙都是坐在那里沉默着。

就这样相对沉默了片刻之后,终是葛云芙先开了口,“王爷,自从我们两个成亲的那天起,我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在这种时候,我们暂且先放开其他的事情,好吗?”

葛云芙难得柔软的语气,终是让翟靖辉缓和了些神色,但是眉宇间的那股忧虑却是没有丝毫的消散。

“父皇已经平安回宫了,他……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翟靖辉紧握着拳头砸在面前的红木桌上,“早知道这样的话,就不该跟母后策划这一场刺杀,不仅司空詹白没事,父皇也……”

在宫宴上除掉司空詹白和叶舒楠的事情是自己跟父皇提出来的,父皇亦是同意了,把这件事交给自己来办。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往父皇的身上动心思,但是后来他想到这一次对自己来说是一次绝佳的机会,那些假装成刺客的舞姬是由自己找来的,又是由母后来安排的,如果自己想要从中做些手脚,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自己争夺储位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那张龙椅吗?如果父皇在这场他自己安排的刺杀中,‘不幸’死去了,那自己不就能名正言顺地登上了帝位了吗?毕竟自己可是父皇的嫡长子啊,而且这些年来,父皇一直都器重自己,就算有人反对,那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这样的念头一起,自己就怎么都放不下了,最终仍是决定放手搏一回,安排了那些刺客趁着混乱之际杀了父皇,可是他没想到父皇没杀成,自己却是因着这件事惹上了大麻烦。

“为今之计,只能把这件事推到别人身上了。”不管怎么说,在自己嫁给翟靖辉的那天,自己的命运就跟翟靖辉的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如果翟靖辉最后不能成为皇上的话,那当初自己又何必嫁给他?如果当初自己嫁的人是翟辰离的话……

“推到谁身上?怎么推?父皇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都是我在安排,除了我之外,还会有谁会对父皇下手?”翟靖辉皱着眉头,恼怒地道。

葛云芙抬头看着翟靖辉,声音沉冷坚定,“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并且有机会下手。”

翟靖辉闻言惊讶地看着葛云芙,她说的人是……自己的母后!

“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被皇上认为是你想要杀他的话,那王爷今后根本无法翻身,只有那这个罪责推到母后的身上,才能保住王爷你啊。”葛云芙看着面前坐着的翟靖辉,沉声劝道。

“可她是我的母后啊,我怎么能把这样大的罪名推到她的身上?”翟靖辉满目的纠结为难。

“母后只有王爷这么一个儿子,她所希望的也不过是王爷最终能登上皇位,如果皇上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了王爷,甚至是治了王爷的罪,那母后的后半生也就完了。母后毕竟是皇后,也陪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就算这件事真的是母后做的,父皇顾全着大局也不会把母后怎么样的,到时候王爷你再在皇上的面前求求情,皇上最多不过是小小惩罚一下了事。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啊,王爷。”

葛云芙双目紧紧地盯着翟靖辉,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总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失去储位吧,她相信孰重孰轻,翟靖辉是能掂量得清楚的。当初的自己不也是这么掂量着嫁给他的吗?

见翟靖辉仍旧低着头不吭声,葛云芙放轻了声音道:“这件事王爷还是自己衡量一下吧。还有就是昭王的事情,皇上也没有说什么吗?”

翟靖辉听到葛云芙提起翟辰离,这才收回自己的思绪抬眸看着她,“怎么?担心父皇会对翟辰离怎么样?”

葛云芙闻言微微皱眉,继而沉声道:“王爷,我想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两个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说除了王爷和皇后娘娘之外,最希望王爷你登上皇位的人应该就是我了。我之所以问起翟辰离,是因为现在他是跟王爷你争储位争得最厉害的皇子。”

翟靖辉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葛云芙的这种说辞,他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正如葛云芙刚刚说的,既然她已经嫁给了自己,那她跟自己就已经是绑在了同一条船上,如果自己失势了,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就算她心里爱着的人不是自己,她也要为自己打算。

“父皇从他们住的宅子里出来之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让禁军统领护送他回了宫。所以我想,应该父皇应该是在那宅子里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但是让翟靖辉想不通的是,他们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能让父皇忍着不动他们,这里毕竟是太甫国的京城,而且是他们公然劫持了父皇,就算在这里杀了他们,昊泽国那里也没什么好说的,父皇究竟为什么放过了这次的机会呢?

葛云芙轻轻点了点头,“既然皇上说明天再说,我们就先不要自己乱猜了,大约明天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翟靖辉闻言便是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安儿,你先睡吧。”

葛云芙看着翟靖辉离去的背影,眸中渐渐涌现出怨愤之色,自己的两个女儿,也从来没见他这么关心过。

不过,葛云芙很快就平静下来,没关系,他想要亲近自己的儿子就让他亲近去,自己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了。

这凶险多事的一夜终究静静地过去了,东方开始露出一些微微的亮光,翟靖辉一夜未睡,天刚微微亮,就穿好了朝服上朝去了。

没过多久,绮云、雨薇和叶舒楠她们便是来到了齐王府。

而小安儿也是一早就起了床,他知道每天这个时候,娘亲和舒楠姐姐她们就会来看自己。

只见小安儿一路小跑着过来,身后跟了一众的侍女、嬷嬷,绮云笑着上前抱起小安儿,轻声问道:“安儿想娘亲了没有?”

小安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想了,娘亲今天多呆一会儿好吗?”

绮云闻言心中微微一酸,“好,今天娘亲就陪小安儿多待一会儿。”事实上,她之前已经跟翟靖辉商量好了,她每天清晨的时候来齐王府看小安儿,直到翟靖辉下朝回到齐王府,她就要离开。翟靖辉说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跟小安儿有独自相处的时间。

而此时,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过来的葛云芙亦是轻声开口道:“昨天那些事情折腾到那么晚,几位竟然还能起这么早,真是佩服。尤其是叶姑娘,昨天晚上想必可谓是一鸣惊人啊。”虽然之前她就已经听说这位叶姑娘会什么音驭之术,但是昨天晚上她第一次见识到的时候,仍旧很是震撼,这位叶姑娘实在是不可小觑啊。

叶舒楠亦是微微一笑,“昨天在大殿上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只怕齐王和齐王妃也是一夜未睡吧。”皇上不至于那么傻,会看不出来那些刺客想要趁机杀了他,除了翟靖辉外,还有什么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葛云芙听了叶舒楠的话,面上却是冷了几分,声音中亦满是冷意,“叶姑娘,你跟世子殿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劫持了父皇,如今还能这般谈笑风生,倒真是让本王妃佩服。”

叶舒楠却是笑着道:“‘佩服’这两个字真是不敢当。”

不知道为什么,葛云芙每次看到叶舒楠的时候,心中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敌意,或许是因为嫉妒翟辰离那般护着她吧,葛云芙看到叶舒楠脸上的笑容,心中就堵得难受。

葛云芙本想着从她们的嘴里打探出些什么名堂来的,但是看这样子,应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葛云芙也就懒得陪她们了。

等葛云芙离开以后,绮云这才轻声问小安儿道:“齐王妃有对你不好吗?”

小安儿闻言摇了摇头,但是眼睛里却有着隐藏的落寞。

绮云心中一紧,紧接着道:“安儿,你不用怕,告诉娘亲,刚刚那个女人她有欺负你吗?”

小安儿又是摇了摇头,这才开口道:“她没有欺负我。”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绮云轻吻了一下小安儿的额头柔声问道。

“我听到……她们在背后说我是野种,私生子……”其实这些话,小安儿以前在昊泽国京城的时候也听别人这样说过,但是他就是觉得很难受、很委屈。

绮云闻言鼻子一酸,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紧紧抱着小安儿,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啊?”他不想呆在这里,虽然这里有很多人照顾自己,自己什么都不缺,但是自己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一旁站着的叶舒楠心中也是难受,大人都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很多时候,他们都很敏感。尤其是像小安儿这样从小就很懂事的孩子,别人无意间说的什么话都会被他们放在心里,更别说是这种难听的话了。

绮云抱着小安儿,满心的酸涩,“很快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等我们回去之后,就再也不来这里了,好不好?”

小安儿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绮云和叶舒楠她们一直呆到翟靖辉从宫中回来,看到翟靖辉迈步走进来的身影,绮云开口便道:“以后管好你府中这些人的嘴巴,小安儿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那些人的话会伤了他。”

翟靖辉一时没有明白绮云的话,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绮云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小安儿,低声道:“小安儿听到你府里的侧妃说他是野种……私生子,你想想看,安儿心里会怎么想?”

听到绮云这样说,翟靖辉的心中也是升起一股怒火,再看到坐在那里低着头的小安儿,却是强压下了自己心头的怒火,缓缓走到小安儿的身边,尽量放柔了声音道:“安儿不要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他们是嫉妒安儿,胡说的。”说着翟靖辉便是把小安儿抱进了自己的怀中,轻声问道:“爹爹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是有人让你不开心的话,你尽可以告诉爹爹,爹爹会惩罚他们的。来,告诉爹爹,你听到是谁这样说的?”

小安儿却只是摇头,一旁的绮云气愤道:“知道是谁说的又能怎么样?责罚她们,然后让她们更加恨安儿,我可不希望我的儿子在你这齐王府里出什么意外。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安儿好的话,就让我们回家去,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来纠缠我们了。”

翟靖辉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小安儿,却是没有应绮云的话,他也不想在小安儿的面前跟绮云争吵。

“我刚从皇宫回来,父皇的解药,你们也该拿出来了吧?”翟靖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叶舒楠,沉声道。

叶舒楠闻言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雨竹,雨竹会意,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上前一步递到翟靖辉的手中。

却听得叶舒楠道:“这瓷瓶里有一粒解药,可压制毒性一个月。”

翟靖辉看着手中的解药,微敛眸光,沉声掉:“你们要怎么样才能拿出最终的解药?”

叶舒楠闻言淡淡一笑,“这话倒是不像是从齐王殿下的口中问出的,最希望皇上死的人不就是齐王殿下你吗?昨天晚上那一出浑水摸鱼还真是够精彩的,只可惜啊,齐王殿下终究是没能成功。”

“叶姑娘!”翟靖辉面色阴沉,“话不可以乱说。”

而翟靖辉身上散发的愣寒之气,吓得被他抱在怀中的小安儿忍不住发起抖来,一旁的绮云连忙上前,欲从翟靖辉的怀中抱出小安儿,“你吓到孩子了。”

翟靖辉这才稍稍收敛了身上的冷肃之气,却并没有让绮云把小安儿从他的怀中抱走。

“好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明日再来看安儿。”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功夫应付这些人。

待绮云和叶舒楠她们离开以后,葛云芙才重新走了进来,翟靖辉看她进来,便是吩咐一旁的嬷嬷把小安儿给抱下去了。

“你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那些人的嘴你就应该管住,要是再让安儿听到那些不该听的话,本王连你都一块儿罚!”翟靖辉显然是动了真怒了,声音亦是有些吓人。

葛云芙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翟靖辉惹不得,便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别的话。

两人都是沉默了一会儿,葛云芙见翟靖辉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这才开口道:“皇上怎么说?”

“他们给父皇服了毒药,每个月必须得服一粒解药,父皇体内的毒才不会毒发,一旦有所延误的话,父皇就会毒发身亡。”翟靖辉垂眸沉声道。

葛云芙听完心中暗自惊讶,“他们倒真是找到了一个牵制皇上的好办法,不过这种毒,我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谁知道呢,他们中不是一个大夫嘛,好像也会弄一些毒药什么的。不过,我听父皇话里的意思,这毒药好像还跟翟辰离的亲生母亲有关。”

葛云芙闻言,心中顿时一动,却是尽量缓了声音道:“这件事跟昭王的亲生母亲有关?昭王的亲生母亲不是难产死了吗?”

翟靖辉顿时不解地看向葛云芙,“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翟辰离的亲生母亲是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不过她好像是真的死了。我听父皇话里的意思,好像翟辰离已经去看过他的亲生母亲。”

葛云芙听了翟靖辉的话,心中已然闪过千万个念头,双手也是无意识地握紧,就连一旁的翟靖辉都注意到了她的不同寻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父皇有没有问起你昨天晚上那些刺客的事情,他是怎么说的?”

翟靖辉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有关于这一点,我也很纳闷,今天我进宫之后,父皇竟一句都没有提起昨天晚上那些刺客突然要杀他的事情,好像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但是此时的葛云芙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皇上的意图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另外一件事。

“看来这件事我还是得回去找我父亲商量一下,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正好我也很久没有上门拜访岳父了。”

翟靖辉正要起身,却是被葛云芙给拦下了,“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父亲还在因为安儿的事情生你的气呢,你这时候回去跟他商量事情是商量不成的,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比较好。”

翟靖辉听着葛云芙的话有道理,便也没有坚持,任由葛云芙自己一个人回了娘家。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葛云芙虽然是回了娘家一趟,但是她最终想要见的人却是翟辰离。葛云芙的马车从葛府出来之后,就径直出了城门……

而这天翟辰离并没有来找叶舒楠他们,这倒是让叶舒楠很是诧异,这翟辰离以往都是没事儿就往他们这里跑,今日怎么这都到了傍晚时分了,还没有见着他的人影呢?

“今日是翟辰离的生辰。”一旁的司空詹白替叶舒楠解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