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做完调查,她带着桃子她们跟去派出所做笔录。

她是负责人,所以警察问得很详细。有没有结怨,和谁有矛盾,有没有情敌,家里有什么人,谁最有可能来报复。

她能说出一长串名字!工作这些年,她因为对工作苛刻,到了别人说的“变态”的地步,所以和导演闹过矛盾,和别的制片人闹过矛盾,和演员也有过争执。这些人的名字列出来,一页纸都写满了。

警察看着那一长串名字,脸色古怪。

也对,如果一个女人有这么多敌人,在男人眼里一定就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剩女、八婆。

“27岁,总制片人?”又有个警察进来了,看了一眼笔录,飞快地看向苏玛丽。

她失魂落魄,无精打彩地坐着,眼睛浮肿,发丝凌乱,若现在说她37岁,她自己都信。所以也就不怪别人以异样的眼神来打量她了。

鼎盛的时候,她也和林欣一样,带着自己的团队,走路虎虎生风,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都夸她看上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人不能失败,失败了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抿抿唇,冷着脸说:“问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警察放下笔录,朝她点头。

“对了,我请到了池医生,就是上回帮过王队长的那位心理医生。有了他,这孩子一定会开口的。你准备一下,等下我们过去,也学学他是怎么问的。”后进来的警察说道。

做笔录的警察飞快地收好笔录,面露喜色,“太好了,我们和这孩子僵了一天了,再不开口,事真难办了。”

苏玛丽扭头看了看他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把她的事放在心上?怎么能当着她的面,无视她?

“请问,你们什么时候能破案?”她走回去,情绪又激动起来了。

“苏女士,我们会尽力的。”警察收好东西,冲她笑了笑。

笑什么笑?她惨成这样很好笑吗?苏玛丽看着那笑容,只感觉到了嘲弄的意思,又有一股无名之气飞快地胀满她的胸膛。

残存的一丝理智和尊严让她吞回了后面的骂词,她深吸一口气,掉头出去。

桃子和刘鹏他们坐在派出所的台阶上,看着一脸灰败的苏玛丽。

“苏姐,你还好吧?”桃子站起来,摇了摇她的手。

“还行。”苏玛丽看了她一眼,迈着僵硬的步子往外走。

漫天华光,染透夜幕,明明景如画,但在她眼里却只是一片惨白的光景。晚风吹过来,凉凉地钻进她的脖子,冻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苏姐,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刘鹏跟在二人身后,沮丧地说道:“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苏玛丽连问自己三遍,这回挖空脑袋和躯壳里全部的东西,她也给不出答案了。

“不知道。”她张张干起皮的嘴唇,沙哑地说道。

“那我先回去了?”刘鹏犹豫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还回去呢,你不把东西恢复过来,我和你没完。”桃子骂道。

“我……”刘鹏也一副要哭了的表情,眼角余光往苏玛丽身上扫。

苏玛丽无力听他们两个争执,推开桃子的手,慢步往大门外走。

砰……

有个脸庞清秀苍白的少年从她身后像炮弹一样弹过来,重重地撞到她的身上,扑着她一起往前摔去。

这一跤真摔得厉害!苏玛丽是跪着摔下去的,膝盖和坚硬的水泥地碰撞,刹那间,膑骨上的剧透传递至每一根神经末梢。

苏玛丽痛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一直强行忍住的眼泪瞬间决堤,疯涌落下。

有时候,哭泣一定要找个理由,不然会显得太不坚强。苏玛丽可以失去投资,可以失去拍好的成片,可以没有值得依赖的朋友,可以被人背叛嘲笑,唯独不能让自己生病受伤。健康的身体是她的资本,这副身体陪她熬夜、陪她周旋于名利场间、陪她一天天地撑过来,绝不可以倒下。

“苏姐,你有没有事。”桃子用力掀开了趴在她身上的少年,扶住了她。

苏玛丽试了两下都没能站起来,每试一次,都痛到快死掉了,最后只能坐在地上,捂着膝盖闷闷地淌眼泪。

人要倒霉啊,真的是吹阵清风能得风寒,喝口凉水要胃胀气,好端端地走路还能被人撞成八级伤残。

“朱梓辰,你乱跑什么!”警察过来了,把少年拎了起来。

这孩子大概十五六岁,脸色白皙,头发短到贴到了头皮,稚嫩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满眼的桀骜不驯。对于撞倒了苏玛丽的事,男孩没有半点愧疚,只是冷漠地横了她一眼,拧拧眉,站着不动。

“撞了人你怎么不道歉哪?”桃子忍不住质问他。

“是她自己在路上拦着的。”少年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谁家熊孩子?苏玛丽飞快地抬眸看他。少年也在看她,视线对上后,飞快地挪开了。

汪……

大金毛像道金色闪电,从院门口疾速冲过来,一头扑向了男孩。它叫声威猛,跳起来,两爪直接搭在了少年的肩上。然后,咧着大嘴巴,冲着他哧吭地喘,毫无威胁性。

少年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但并没露出害怕的神情,抱着大金毛的脑袋不轻不重地揉了几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不是大毅吗?先前警察说的池医生是指池风?她扭头看了看,没见着池风的身影。可能她想多了。

“桃子,扶我起来。”苏玛丽咬着牙,抓着桃子的手,勉强站稳,一阵钻心的痛从膝盖处猛地窜到每一处神经末梢,痛到她又呜咽了一声。

惨透了,她的腿一定是废了!

“破孩子,你太没教养了,我要告诉你爸爸妈妈!”桃子见苏玛丽这样,更加冒火,指着少年就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