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陈氏坐在铜镜前,心腹仆妇江嬷嬷站在身后,为她梳头。

磨得锃亮的镜面上,照出眼底的青,陈氏叹了口气。

江嬷嬷劝道:“夫人不用思虑太过,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明后天圣旨就下了呢。我们家三郎这样的才学,又一向深得圣宠,哪里用得着费心。”

陈氏道:“你懂什么。”

秀王妃实则有深意,而故作吃茶闲聊无意地说,千牛备身有了缺。她着人细细打听,果然下个月其中一人年纪到了,皇帝有大用。当过千过备身的人,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的。

能在御前为皇帝奉刀的千牛备身一共只有十二人,不知多少双眼眼盯着呢。三郎今年十四了,明年就不用指望啦。也就是说,只有这一次的机会,错过这一次,就再没有了。

江嬷嬷是跟着陈氏自小一起长大的,她的心思一向能猜得七七八八,一向又在国公府中行走,内中情由,自然明白。

“陛下的眼睛雪亮着呢,”她放下玉梳上头油,道:“哪家的郎君有我们三郎出色?”

陈氏便笑了,可不是,她的三郎能文能武,小小年纪便名满京城,而且长得好,站在陛下身旁,陛下看着也赏心悦目。

江嬷嬷拿一面小些的铜镜照发髻的后面给陈氏看,道:“这样可好?”

陈氏只瞄了一眼,想到什么,又道:“着人去查查,皇后娘家是否也有适当的人选。”

昨儿她特地进宫见皇后,婉转提起这事,皇后却以**不得干政为由推辞了。谁不知道皇帝对这位发妻情义深重,要不然,她的后位能这样稳固?这事,只要她肯稍带着提一提,哪有不成的。

江嬷嬷答应着去了,陈氏又让人去请叶德。

想到这位形如摆设的丈夫,陈氏便懊悔不已,当初真是瞎了眼,满京城的青年俊杰,怎么就偏偏挑了这样一个废物呢。

叶德又新纳了两房小妾,一夜荒唐,此时睡意正沉,被唤醒,才要发脾气,听说夫人有请,睡意消了大半,忙让小妾侍候穿衣,赶了过来。

“一大早的,什么事?”

陈氏坐在食案前吃饭,见叶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放下碗筷,道:“成天没个正形,府里的事不上心,儿子的事也不上心。”

叶德和几个损友在青/楼吃酒,二更天才回,回来又和两个小妾荒唐,实在不知府里发生什么事,挨了训,不敢还嘴,耐着性子道:“儿子怎么啦?”

几个儿子,一向不用他操心的嘛。

陈氏瞪了他一眼,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把出缺的事儿说了。

叶德不以为然,道:“三郎用得着我们操心?只要他跟三皇子说一声,不就成了?”

所以说,妇人眼窝子浅,一点小事便揪心。

陈氏抚额,还是勋贵世家呢,利害关系怎么一点不懂?

“这事,三皇子去说合适吗?”她深吸口气,要不是强自克制,早就把面前的食案掀了。

叶德瞪大眼,道:“三皇子是未来的储君,他去说不合适,还有谁合适?”

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三岁夭折,宫女所出的二皇子也只活到八岁就没了。三皇子可是现今的皇长子,虽然不是嫡出,呃,以皇后如今的年纪,也生不了啦,无嫡,自然以长为尊。这道理,多简单哪。

哗啦啦一声响,食案上的炊饼点心汤粥全倒了。

陈氏气极之下把面前的碗碟推了。

仆妇忙忙低头进来收拾。

叶德脸色也不好看,道:“外面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里里外外哪一件不用她操心?若是靠他,卢国公府早过不下去了。勋贵可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那没落的,不要说每年年节的晋见,日常几个丫鬟还请不起呢。若不是她日日操持,他哪来的银钱逛**,纳小妾?

陈氏刚要训斥,门被推开,叶标跑进来,见父亲在堂,便收住脚,似模似样地行礼:“给父亲大人请安,给母亲大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