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慎刚开始上衙,几个月积下来的文案堆积如山。他又是个做事认真的,一早说好晚上不回来吃饭。柳洵却是去拜师,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想来先生没留他吃晚饭,所以这会儿到家。

青柳神色间不免慌乱,奔出去阻拦。

叶启淡定起身,对小闲说一声:“我走了。”几个起落,直接越过墙头去了。

原来他身手敏捷,基本不用爬墙。

小闲微微出神间,青柳的声音传了过来:“大郎君可用膳了没有?要不要让厨加两个菜?”

柳询不疑有他,道:“妹妹还没用膳吗?”

袖袖奔过去把梯子斜放在墙角,小跑着来到小闲身后,虚扶了小闲往外走。

“哥哥回来了?”小闲笑靥如花道。

柳洵见了小闲,那笑便从眼底止不住的漫延开来,扬了扬手里一个牛纸包,宠溺地道:“我为妹妹带了单笼金乳酥,妹妹快趁热吃吧。”

小闲道了谢,把柳洵让进堂屋坐下,道:“哥哥去拜访洪老先生可顺利?”

洪老先生洪锋,少年得志,二十五刚岁中了举子,把一辈子子的好运气都用完了。从此屡试不第,考了二十年也没考中进士。只好开了家私垫谋生,十余年下来,倒也略有名声。

他教学严谨,又因曾中过举,有丰富的考试经验,寒门出身的童生大多以拜他为师为荣。十余年来,他的私垫确也出过几个秀才,不免名声渐响。

只是他拣生十分严格,首重人品。柳洵很是担心他嫌弃柳慎曾经罢官充军,不肯收留,所以辗转托了朋友杜大海说项,今天一同前去。

其实看到他的笑容,小闲便知道洪锋肯定收下这个学生了。

果然,柳洵笑道:“洪老先生考校了我的功课,让我做一篇时文,然后便答应我明天去上学了。”

小闲听了自然欢喜,笑道:“恭喜哥哥。”让袖袖:“让厨房添两个菜,一壶酒,为哥哥贺。”想了想,又道:“派个人去跟父亲说一声,请父亲早一点回家。”

回家几天,小闲除了每天早晚的晨昏定省之外,从没见到柳慎。早晚请安时,柳慎说是女儿大了,男女大防要紧,没让她进屋,就在门外行个福礼,然后回后院。

至于吃饭,除了第一餐的团圆饭之外,一直是各吃各的,每人两个菜,饭管够,生活十分俭仆。

柳洵喊了新来的门子福哥儿去请柳慎,和小闲说起洪老先生:“为人十分端正,授课也严……”

小闲笑微微地听着,想像接下来他所要经历的头悬梁锥刺股的生活,便有些心疼。

柳洵兴致却很高。

天暗下来时,福哥儿回来了,回道:“阿郎说,大郎既已拜洪老先生为师,还是早点歇了,明天第一天进学,早点上私垫。为父公务没有办完,你们先用膳吧,别等了。”

竟是不肯早一点回来。

柳洵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强笑道:“父亲说得是。”

小闲很不以为然,一味读书只能读死书,有什么好的。她侧头问袖袖:“晚膳可备好了?”

袖袖去看了,回道:“早备好了。娘子,现在传膳吗?”

柳洵知道小闲在卢国公府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不由羞愧地道:“妹妹受委屈了。”

在这里起码性命有保障,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担心小命不保,已比在陈氏跟前好多了。小闲笑道:“有什么委屈的。”

兄妹俩吃过饭,柳洵因有父亲的嘱咐,不敢多呆,马上回房,关灯睡觉。小闲只是摇头,父亲实在是太过迂阔了,带得哥哥也呆板起来。

回到房里,袖袖悄声道:“翠玉要怎么处置?”

她一想起翠玉像没有见过男人似的,看着叶启流口水就觉得恶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三郎君是她能觊觎的吗?

小闲道:“发卖出去吧。”

倒不是她没有容人之量,也不是吃醋,这样一个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摆不正的丫鬟,没有必要留在身边,就是调/教她,也是浪费时间而已。

袖袖应了,道:“今儿天晚,明早叫了人牙子来。”

柳慎靠俸禄养活一家人,除了必须拿的炭敬之外,别的一分不拿。柳家又没有别的进益,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现在小闲回来,添了好几口人,更是捉襟见肘。以柳慎的性子,自然不肯要了女儿的体已贴补。

小闲想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必添人了,你们辛苦些儿,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袖袖应了声是,握了小闲的手,道:“柳家人口简单。我和青柳都很喜欢,姐姐不用担心。”

小闲点了点头。

快二更了,小闲已经朦胧睡去,却仿佛听得前后院相隔的儿门儿响了一声,她吓了一跳,半点睡意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