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闲直到酉初才回家,没想到的是,柳慎已在家里候着她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柳慎温声道,眉眼间满满的尽是忧色。

小闲把十六日要去曲池泛船的事说了,道:“因是八娘子做的东,不好推辞。过两天她会派人过来下贴子。”

柳慎的眉皱成川字型,半晌,才勉强道:“既已应承了那位八娘子,不好改口。以后若是她再约你,你不要去。与这些勋贵人家过往甚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闲身后的袖袖嘴角扯了扯,低下头。

小闲应了声是。

柳慎又道:“你若想游览曲池,让你哥哥向先生请一天假陪你去便是。”

一踏进后院,袖袖笑翻了,道:“我看阿郎那样子,是不是想扯胡子啊。为什么不能跟八娘子一起去玩呢?”

青柳冷冷道:“迂腐。”

她就是看不惯柳慎那副防备的样子,郑国公府又不会吃人,防备什么呢。

小闲面露倦色,道:“烧热水,我想淋浴。”

还是春暖乍寒时节,洗澡还得烧热水。

袖袖自去厨房传话,青柳走到小闲身后,帮小闲按捏肩膀。

周氏姐妹看在叶启面上,自不会给她脸色看,但是别人呢?特别是丽蓉郡主,那可是天之娇女,以前她到卢国公府,自己可是以婢女的身份与她应答过的。她能接受与一个婢女出身的人一同泛舟湖上吗?

小闲越想心里越是没底,不禁后悔不应该信口开河。

半夜里却下起雨来,敲在窗棂,叮叮咚咚地响。小闲披衣起身,要去关窗,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袖袖撑了伞过来,道:“好冷。”

小闲见她只穿小衣,忙把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道:“冻着可怎么好?”

袖袖便嘻嘻地笑。在柳府,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人也开朗不少,跟小闲相处,自然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小闲留她一块睡了。天明,青柳进来,看到抱着小闲一只胳膊睡得香的袖袖,一把把她推开,待她迷迷糊糊起床,又是好一通训。

小闲劝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就不要讲那些规矩了。”

青柳道:“娘子,规矩怎么能乱呢?我们是主婢,那就该有主婢的样子。她这样没规没矩的,传出去人家只会笑话你持家无方。”

卢国公府自是规矩森严,但小闲来自现代,在柳家后院当家作主,跟袖袖一样,简直是如鱼得水,巴不得一觉睡到自然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里肯重拾那些规矩。可是若放任下去,习惯成自然,只怕传出去真的会被人笑话。老爹好歹也是五品官呢。

小闲只好道:“以后你们俩轮流在外间值夜吧。”

晚上也有个人说说话。

青柳这才做罢。

待她去打洗脸水,袖袖便朝她的背影扮个鬼脸,道:“比汪嬷嬷规矩还大。”

小闲梳洗完毕,到前院向柳慎请安,见柳慎身着青色圆领缺骻袍,不禁奇怪地道:“父亲今天不上衙么?”

柳慎是工作狂,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离不开办公室那种,休沐也在衙门里处理公务。

“为父今天休沐,在家陪陪你。”柳慎像是做了重大决定般,慢慢道。

小闲抿了嘴笑,道:“那敢情好。”

既然父亲有的是时间,小闲自然要露一手,表表孝心。亲自去厨房看了,见只蒸了两屉包子,加一锅稀粥,便挽袖子动手,和面拌馅料,做了两样点心。

柳慎看着面前澄黄澄黄的老婆饼,眼睛瞪得老圆,道:“这是你做的?”

不是说女儿是卢国公府三郎君身边的大丫鬟么,怎么会烹饪?

小闲笑眯眯道:“女儿在卢国公府时常做这个,上上下下都说好吃。父亲趁热快尝尝,香着呢。”

柳慎拿了一个放嘴里咬了一个,心中一酸,若不强自忍耐,泪水就要掉下来了。

那些勋贵人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儿在卢国公府,不知受了怎样的苦楚呢。他想着,这一口老婆饼就怎么也咽不下了。

小闲还以为他节俭惯了,不吃这个,劝道:“这个其实用不了几个钱的。”

柳慎更觉心酸。

福哥儿蹬蹬蹬跑了进来,道:“阿郎,门外有个小娘子,说是新搬来的,要与邻居们见面,认个门儿。你看见是不见?”

自从设了门房,钱大娘花九娘等邻居再没来过。倒不是柳家的门槛陡然提高了,而是她们不习惯等人通报。都是邻居,串个门像进自家的菜园子,还要通报,不是寒碜人嘛。所以,她们干脆不来了。

小闲正不要她们来呢,倒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