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坊丰城胡同东头潘府,时近夜半,仍旧灯火辉煌,人声喧沸。

前院儿花厅,新任大司寇(刑部尚书)潘季驯满面红光,正在招呼一干同年投壶论酒猜灯谜。觥筹交错之间,忽然瞥见管家潘福在门口冲自己招手,面带急色,忙冲大家告一声罪,匆匆走了出来。

“怎么了?”

“回老爷,司狱霍大人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霍东?大过节的,又这么晚了,他能有什么事呢?”潘季驯心中一动,还以为是来送礼的,摆了摆手:“告诉他,就说本官正在宴请重要客人,让他明天再来吧……你也是,跟老夫这么多年,不知道老夫……”

“不是,老爷,霍司狱两手空空,面如考妣,老奴感觉他不像撒慌,这才……”

“哦?”潘季驯一怔:“他现在哪里?”

“门房候着呢!”潘福说道。

潘季驯折身往书房走,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潘福答应着去了。

潘季驯边走边琢磨霍东的来意,想了个遍也没头绪,索性不想,趁着等霍东的工夫喝茶润一润有些酒意后干渴的嗓子。

“卑职霍东,参见大司寇!”

司狱是管理大牢的最高官员,地方府县司狱级别正九品从九品不等,到了京师,作为刑部大牢的司狱,却是铁铁的正八品,响当当的肥差。

潘季驯新官上任,对于霍东十分客气,亲自将其搀了起来,一边示意小厮上茶,一边问道:“听管家说霍大人找本官有要事,不知……?”

“适才东厂送到咱每大牢里一名犯人,此人身份特殊,卑职不敢自专,特来禀告大人一声。”霍东皱着眉头,确实一副十分棘手的模样。

这倒让潘季驯愈发奇怪了。他做官也有不少年头了,京官地方官都做过,深知司狱这个职位虽然级别不高,却是个十分考验人的地方。但凡能够坐稳了这个司狱的人,全都是黑白通吃,手眼通天的人物。尤其眼前这霍东,年不过三十,却在这个职位上做稳了数年,行事十分老成,还从未见他如此为难过。

看来东厂送来的那人是个角色。

潘季驯打着主意,问道:“不知送来的那人是谁?”

“宫里的一个小火者。”霍东不知基于什么心理,并未直接点破陈默的名字,直到潘季驯再问,才说道:“他叫陈默,不知道潘大人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潘季驯本来坐在椅子上,闻言蹭的站了起来:“可是乾清宫管事牌子陈矩的义子,陈默陈少言么?”

“正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