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姐儿很开心,她小手被姐姐牵着,身子一个劲凑在姐姐身边,养着小脸看她。

“二姐姐,我们现在就去买肉吃吗?”暖姐儿眼睛睁得圆圆的,额前细碎的刘海被风吹了起来,显得她原本就圆润的脸更大了些,朱福低头看着妹妹,见妹妹双颊处冻得有些青紫,她十分心疼,忍不住低头就亲了亲妹妹小肉脸。

朱福因为从小就是孤儿,所以十分珍惜如今这份亲情,也是打心眼里想要好好做老朱家的女儿,她想要带着朱爹朱妈们一起过上好日子。

“那暖姐儿是想先回家呢?还是想先去买肉?”朱福在妹妹跟前蹲下来,拍了拍自己肩膀道,“暖姐儿跑累了吧?姐姐背你。”

从自己家跑去外婆家,再往回走,这一来一回的,可走了不少路。

自己里子是成年人,这副身子也十三四岁了,自然没事,可暖姐儿才四五岁,还小得很,朱福怕妹妹累着。

暖姐儿很乖,挥挥小肉手说:“二姐姐身子才刚刚好,会累着的,姐姐牵着我的手走,我就不累了。”说完小丫头就捂着嘴巴乐了起来,笑得眼睛都没了,“我们有好多银子,可以买好多肉吃,跟过年一样。”

朱福牵着妹妹的手慢慢走,一路上陪她一起吃了碗混沌,又买了个糖人给她吃。小姑娘舔了舔自己的糖人,又看了看买给寿哥儿的糖人,然后蹦蹦跳跳地上了拱形圆洞的桥,过了这桥,差不多就到自己家门口了。

暖姐儿眼尖,站在桥上指着不远处推着板车的一位少女喊道:“那是沈大娘家的玉珠姐姐。”

朱福顺着暖姐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了隔壁沈家大娘的女儿沈玉珠,那头沈玉珠也听到了暖姐儿的声音,已经停下来等着朱福姐妹俩了。

朱福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因为不习惯,在床上躺了几日,当时隔壁沈大娘跟沈玉珠有来瞧过自己,所以沈玉珠她是认识的。

“阿福,你带着暖姐儿这是打哪里回来呢?你身子刚好,怎么不在家呆着?”沈玉珠年岁跟朱喜一般大小,个头很高,足足比还没开始发育的朱福高出一个头,她长得颇有几分英气,平日里街坊邻居都唤她假小子。

朱福拉着沈玉珠往墙根靠了靠,让出一条道来给赶着牛车驴车路过的人走,方才说:“我带暖姐儿去我外婆家要钱去了,大姨父从省城带了批货回来,大半夜地将我爹跟哥哥喊起来去扛货。完了到了吃早饭的时辰了,就让他们回家来了,一口热乎的都没吃上。我爹跟大哥是老实人好欺负,我才不是呢。这不,刚刚才去我外婆家吵了一架,把该得的钱要了回来。”

沈玉珠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摇头道:“阿福,你的性子软和,我素来是知道的,要说是你姐姐阿喜做的这事,我还能相信,可是你......”她上下又将朱福打量一遍,捏了捏她细瘦的小胳膊,摇头,“被人拎起来就能扔到西凉河里面去,我才不信你有那个胆子。”

暖姐儿啃完糖人说:“是真的玉珠姐姐,我二姐姐现在可厉害了,外婆家的人都怕她。玉珠姐姐你没瞧见,我二姐姐当时可威风了,我大姨父是心甘情愿拿银子给我们的。”

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见暖姐儿都这么说了,沈玉珠再是不信也得信了。

她望着朱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开心道:“你们老朱家一家都是老实人,这怎么能不叫人欺负?你们一家七口人中,原本就你长姐阿喜性子刚烈些,如今倒是好了,一向软得跟只小病猫一样的阿福也转性了。”她狠狠捏了捏朱福那没几两肉的脸。

朱福推了推她,笑着道:“我正准备带着暖姐儿去买肉打酒呢,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收工了?”望了眼板车上的两个大圆木桶,见木桶里的豆腐一点都没卖出去,不由惊道,“怎么能一点没有卖得出去?”

沈玉珠愁眉苦脸道:“我怕是就要养不活我娘了,也不是今天一天了,已经连着好些日子豆腐卖不出去了。不过,好在我哥哥每半年还能寄些银两回来,我跟我娘勉强还能度日。”

朱福猜度着,怕是沈玉珠豆腐摊的生意被人抢了,这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事情,往后慢慢说不迟。

“玉珠,我跟暖姐儿去买肉打酒去,你先将豆腐送回家吧,中午带着沈大娘来我家吃饭。”朱福拍拍沈玉珠肩膀道,“你也不要愁眉苦脸的了,豆腐卖不出去,到时候咱们一起想办法卖出去。”

沈玉珠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推辞,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我先去你家报喜去。”

跟沈玉珠告别后,朱福望了望天,看着太阳升在空中的位置,掐指头算着,差不多该有十点钟了。先去隔壁林大叔家买了肉,然后去酒铺打了酒,之后又去买了一只乌骨鸡跟几只小鸡仔。

乌骨鸡是炖汤给大家吃的,小鸡仔是买回去养着,然后好下蛋的。

弟弟妹妹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得多吃些蛋才行,才能长得好。

买好这些,又去买了米,买了一袋子细白面等,还买了做菜的一些佐料。一应采办齐全,才牵着妹妹的手往家走。

还没走到家,朱禄朱喜兄妹俩便寻着朱福姐妹俩来了,朱喜见到妹妹买了好多东西,方才相信了沈玉珠的话。

“你还真带着暖姐儿去外婆家了?”朱喜一脸错愕地望着妹妹,简直不敢相信,“福姐儿,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外婆那一家子男的是无赖,女的是泼妇,你们两个又还小,万一要是被打了怎么办?”完了还加上一句,“我要是知道你真的去了外婆家向大姨父要钱,就跟着你去了,我瞧瞧,你们两个受伤没有?”

说完话,就将小姐妹俩拉到跟前去,仔仔细细检查一番。

朱福蹭到长姐身边去,将手上拎着的东西给她:“长姐帮我提着吧,我跟暖姐儿走了好些路,可都累着呢。你放心吧,我跟暖姐儿好着呢。”说完朝嘴巴吃得脏脏的暖姐儿眨眼,“是不是,暖姐儿?”

暖姐儿点了点头,又在长兄跟长姐面前将自己二姐姐的威武事迹宣传了一遍,然后朝长兄伸出短胖的肉胳膊来:“哥哥,我累了,我走不动路了,你抱我回家,我把糖人让给你吃。”

朱禄老实,虽然心里面担心,但是嘴巴不若妹妹朱喜会说。

见两位妹妹的确没有伤着,他也就放心了,然后在暖姐儿跟前半蹲下来:“暖姐儿上来,哥哥背你。”

“哥哥背我喽,我有哥哥背我回家喽。”暖姐儿一把搂住长兄脖子,将肉脸靠在他后背上,才沾上哥哥的背,暖姐儿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望着小妹妹睡着了还吧唧着小嘴带着笑,朱喜也开心,凑到二妹妹跟前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三家人那个性子我还不了解么,哪里能轻易从他们手中要来一文钱啊。”

朱福笑:“长姐,这其中的原因我回去跟你说,这事可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得清楚的。”

朱喜狐疑地望了妹妹一眼,拍她脑袋瓜子:“什么事情,神神叨叨的,还藏着掖着不说呢。”又笑起来,“你这丫头确实变了很多,若不是你还长这个模样,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妹妹福姐儿呢。”

“怎么不是了?我怎么不是你妹妹了?”朱福倒是急眼了,如今她最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份亲情会突然没了,所以很认真地强调,“我就是你妹妹,我就是老朱家的次女朱福。”

“好啦,姐姐跟你开玩笑呢。”朱喜伸手拽了拽妹妹的小麻花辫儿,对她说,“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得告诉长姐。这次运气好是没事了,那万一要是有事呢?你们要是被伤着了,叫我们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