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三娘又气又急,她望着长女那又红又肿的半边脸,眼圈儿都红了。她双手紧紧攥住衣角,气得牙齿打颤,眼圈里大颗大颗泪珠子往下滚。她此刻真是恨透了自己母亲,也恨透了自己,若不是自己一直顾虑着亲情情分,相公儿女们也不会这般受委屈啊,这都怪她。

“娘,您别哭了,我没事。”见自己母亲哭了,朱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走过去抱住卫三娘道,“娘,我们心里讨厌的是贪得无厌的外婆,讨厌她总是逼着爹娘要银子,讨厌她一边瞧不起咱们家还一边问咱们要银子花。娘,虽然女儿以前总为了外婆的事情会说你,不过,女儿心中也知道娘为难。娘自己心里比我们苦多了,我们永远都不怪娘的。”

朱福望了卫三娘一眼,见她狠狠吸了一口气,连眸光都隐隐有些阴狠起来,她就知道,这次外婆将长姐打成这样,怕是便宜娘心里对那卫薛氏又恨了几分。其实朱福早就看明白了,便宜娘那一头的一大家子人,都不是可以亲近的亲戚,个个势利眼又贪得无厌,趁早划清界线的好。

这次的事情,正好作为一个导火索,只要后面再发生一两件过分的事情,就可以彻底寒了便宜娘的心,让便宜娘心甘情愿跟她娘家那头断了来往。

这样一想,朱福眼睛亮了亮,便也走过去,亲昵地抱住卫三娘,在她怀里蹭道:“娘,长姐说得对,您对咱们兄弟姐妹五个可好了,我们怎么会怪娘呢?娘,您为了能让我们日子好过一些,半夜偷偷起来做绣活,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如今我跟哥哥姐姐都长大了,家里的担子就让我们来扛吧,您跟爹辛苦大半辈子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只准享福不准干活。”

朱福虽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说起话来有板有眼的,口气也大得很,倒是将卫三娘给说笑了起来。

可是笑了一声后,又沉了脸蹙了眉头,望着朱福,问道:“你那敬宾楼的差事......”

“娘!”朱福黏黏糯糯唤了一声,亲手扶着卫三娘往一边坐下道,“咱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贫家儿女,又不是大家闺秀,咋的还忌讳着姑娘出去干活了?隔壁沈大娘家的玉珠姐姐不是每天都去集市上卖豆腐嘛?人家沈大娘都没有说什么的,再说了,我在敬宾楼当厨娘,玉珠也在那里谋了份差事,往后一起去一起回,相互有个照应,多好啊。”

这三个女儿,打小就是被娇养着的,朱大夫妻宁可自己拼命干活,也不愿叫闺女吃半点苦。卫三娘自己是不得娘疼的闺女,所以她就想将自己没有得到的母爱全部都给自己女儿。

这个小城里,没有规矩说女孩子家不能够出门找差事做的,只是她舍不得罢了。

可是如今,丈夫身子累垮了,自己就算熬瞎了眼睛,也赚不够能够养活一大家子人的银子来。更何况,还有长子长女的婚事......到头来,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还是这个打小就怯懦的次女挑起来大梁。

卫三娘没有再说话,只是抹了把脸说:“灶上饭做好了,咱们赶紧吃饭吧,下午娘陪着你们一起去找房子去,明儿就去杏花村接你们奶奶。”

吃饭的时候,朱福在大锅里用白水煮了几个鸡蛋,待得饭吃完了,锅里的蛋也煮熟了。卫三娘在收拾碗筷洗锅刷碗,朱福则捡了鸡蛋拉着朱喜进了小姐妹三儿的屋子,又剥了蛋壳帮姐姐敷在脸上。

暖姐儿眼尖,见着两个姐姐拿着鸡蛋就进屋了,她忽然觉得又饿了,舔了舔嘴唇,好奇地往屋子方向望了望,然后牵着弟弟寿哥儿的手,小姐弟俩摇摇晃晃就去了屋子。

朱福正用剥了壳的蛋替长姐揉脸,眼角瞥到门口方向两只一大一小的身影,她扯起嘴角笑望着门口道:“暖姐儿,你怎么带着弟弟进来了?娘说了,吃完饭要你带着弟弟在院子里走走消食的,消完食呆会儿还得哄弟弟睡觉呢。”

“蛋......”暖姐儿眼睛直勾勾盯着大碗里还剩下的两只蛋瞧,犹豫着,还是牵着弟弟的手慢吞吞走过来,又望着在自己长姐脸上滚来滚去的蛋上,嘴角都流出了口水来。

她想吃,又觉得自己刚刚已经吃了很多了,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傻笑。

“暖姐儿想吃蛋吗?”朱福笑望着妹妹,见小胖丫头狠狠点了点头,她则笑着给妹妹派任务道,“你瞧,碗里还有两个蛋,你跟寿哥儿一人一个。不过,你得帮姐姐一个忙,做完了事情,才能吃,好不好?”

暖姐儿将胖乎乎的手指塞进嘴巴里,眼巴巴望着鸡蛋,又望了自己二姐姐一眼,然后点头说:“我听姐姐的。”

“那你过来。”朱福招手示意妹妹坐到床上去,然后将手上剥了壳的蛋递给她,对她道,“长姐脸很疼,所以你替二姐姐用蛋给长姐敷脸好不好?什么时候长姐脸消肿了,你就可以吃碗里那个鸡蛋了。”

暖姐儿肉乎乎的小手捏着蛋,站在长姐身边,小心翼翼做着刚刚二姐姐做的事情。小姑娘做事很认真,一边滚,一边还问长姐疼不疼,然后还凑着小嘴过去轻轻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