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厨房里油汪汪的香味便漫溢开来,勾得人不住咽口水。那灶膛的火烧得旺旺的,火星子不住往外蹿,锅里的炸油声一声高过一声,整个厨房暖烘烘的,虽然没人说话,竟也是热闹得很。

那方嫂一边往灶膛里丢柴火,一边伸头望朱福,见她瘦胳膊瘦腿的还是个半大孩子,竟然就能有这般高的厨艺了,不禁羡慕起来道:“朱姑娘,你这一手的好厨艺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听人家说,大酒楼里的掌勺大厨都是上了些年纪的,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历练,怎么能够担起重任呢?朱姑娘,你瞧起来最多十三岁,咋的还这么厉害呀?是不是你爹娘打小就请了师傅教你?”

说完又兀自叹息一声,摇头晃脑道:“哎,瞧你小小年纪的,也是可怜,打小就被爹娘当成了赚钱的工具。”说完又沉沉叹息一声,见朱福并不说话,她自觉没劲,又转头跟另外两个人拉起家常来道,“你们说是不是这样的?”

牛嫂长得高大魁梧,为人瞧着也忠厚老实些,她只顾着低头做事,并不说话。

桂嫂是雇来的洗碗工,还有一大盆碗等着洗呢,也没有闲工夫来扯。

方嫂见没人理睬自己,不由骨碌了下嘴巴,总算老实了些,不住往灶膛里加柴火。嘴里小声嘀咕着些碎言碎语,自话自说,厨房里实在太吵,谁也不知道她自个儿在嘀咕什么。

朱福一气呵成做完了六锅油泼面,按着一锅五碗来算,她也是完成了今儿的任务。终于松了口气,想着可以歇一歇了,不料沈玉珠却匆匆走进来说:“阿福,外面人都挤爆了,那队都排到了大街上去,个个都吵着要吃呢。”

朱福瘦削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汗珠,听得沈玉珠的话,她蹙起秀眉道:“方才不是跟东家说了吗?今晚我只做三十份,做完了就回家,莫非他没有跟顾客解释清楚?”话音才落,那萧敬宾大步走了进来,也是一头一脸的汗。

萧敬宾没有想到,晚上的油泼面竟然比中午的家常豆腐还要受欢迎,外面不但是一楼大堂挤满了人,连二楼的雅间都被挤满了,一个个来势汹汹,都叫唤着说吃不到油泼面就不走了。

“朱姑娘,你瞧,这真是没有法子啊。”萧敬宾竟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看能不能再出几锅,这外头可挤满了人。这样吧,朱姑娘,你再做几锅,这银子嘛,咱们好商量,好商量。”

朱福望了萧敬宾一眼道:“东家,这次可不是银子的事情,这是一种营销策略。”见萧敬宾微微有些愣住地看着她,她抿了抿嘴继续道,“东家你之前也说了,咱们南方人是以米饭为主食的,这面食偶尔吃一次两次算是新鲜,若是吃得多了,怕是也会腻歪吧?就算是那山珍海味,十年八载吃一回,那是神仙肉,可若是天天吃,还不跟青菜豆腐一个味?这油泼面我每天只做三十份,谁想吃,得事先预约领牌子,只有领着牌子的才能吃着。”

“这......听朱姑娘这么一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萧敬宾不由又上下打量起朱福来,觉得眼前这小姑娘,不但是一手的好厨艺,竟然还这般会做生意,不由点头道,“便就如朱姑娘所说,往后每日三十份油泼面,若是想吃,就得早早来领了号牌,没领着的,只能等第二天再来。这样一来的话,吃不着的总会惦记,这道面食怕是就天天有人惦记了。”

朱福点头笑说:“这是饥饿营销,别人越是想得到的,你越是不叫他轻易得到。这样一来,想得到的人必然日日惦记着,因为世人总是觉得,得不到的东西方才是最好的、最值得记挂的。”

“朱姑娘,你这一套是跟谁学来的?瞧你小小年纪的,怎么能懂得这么多?”萧敬宾越发不敢相信,这样一套生意场上的策略手段,竟然被眼前小姑娘用在吃食上了,却也行得通,小小年纪便懂得这些,真是奇了。

朱福没有说话,她觉得有些累,只想着快些回家。

转头望了望身后,只得三个打下手的,这怎么能行?便又回头道:“东家,我实话跟您说吧,我这个人做事情总是三分钟热度。喜欢做一行的时候,我会竭尽全力去做好,可若是哪天我不喜欢这一行了,也会麻溜地离开。所以,我不可能一直呆在敬宾楼当厨子,迟早会离开的,东家要是想敬宾楼生意能够一直红火下去,还是得另外找厨子才行。”

朱福虽然挺喜欢这个南方小城的,不过,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往后经济宽裕了,她总是要想着出去走走的。

她喜欢做菜,但并不热爱,做几个月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往后再说。

萧敬宾也知道,一来就能够叫敬宾楼起死回生的人,自然不是池中之物,他这小庙不能永远留住这尊大佛的。

“朱姑娘说的这些,萧某人知道,不过......”他沉沉叹息一声道,“敬宾楼如今能够起死回生,顾客们都是冲着朱姑娘来的,若是朱姑娘哪日走了,这敬宾楼怕是......哎......”他顿了顿又说,“有朱姑娘在,怕是这松阳县就没有其他大厨的立足之地了,我请了,也是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