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他竟然消瘦憔悴到了如斯地步。

莫归年握着钢笔的手泛着些白,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跟不远处坐着的男人,“你这几天又没有好好吃饭?”

交叠修长双腿而坐的男人眸光深渊,聚焦在一个物体上。他的长长睫毛似折翅的弧度般,轻轻颤了颤,“吃了,只是睡不好觉。”

他答应过她,要好好吃饭。

音落,又陷入一室沉寂。

“鉴定结果,最快要多久?”池慕辰又抽出一支烟,瞳眸深深若涯。

“一个周吧。”手中持着钢笔笔尖顿在病历上,晕开来一团乌黑墨迹,“我尽快。”

隔着遥遥青烟白雾看过去,那个男人的容颜变得模糊不真切,只是觉得那双黑眸依旧令人觉得惊心动魄。又听见他温凉却冷漠的嗓音,“三天行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

同她分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刻骨的煎熬,让他疼得四肢百骸都是麻痹的感觉。

“三天啊……”莫归年英挺的眉微不可微地蹙了蹙,澄澈的黑眸眨了眨,“成吧,三天就三天吧,你放心,我绝对时时刻刻关注,不会有人动手脚。”

男人像是默许一般,不再说话。

莫归年盯着吞云吐雾的男人,试探性地开口:“万一,真的就是你的孩子,怎么办?”

“那……我不管了。”满是血丝的黑瞳闭了闭,“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弃,我无所谓。”

他只要能和她在一起。

“慕辰啊,不能够太执着,你——”

“可笑。”他的唇角撩出凉薄弧度,夹杂着点似笑非笑,“归年,最不应该劝我放弃的人就是你。如若是比起执着,没人比得过你,你来劝我,是劝不动的。”

莫归年的眼瞳一缩,将唇一抿不再说话。

双双都沉默,半晌之后,池慕辰站起来,长身如玉,极致眉眼却憔悴如斯。他淡淡开口:“先走了。”

将将出门,对上一双茶色的双眸,温十月满眼凉薄,“池公子,好巧。南浅在哪里?”

他抿住薄唇,望着面前的女人。

“想不到池公子竟是这样一个负心汉啊。”温十月的唇角挽得无比讥诮,“南浅瞎了眼。”

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最最伤人的话语。

此刻,男人的眼里溢满悲凉,丝毫没有被激怒,只是望着她凉凉一笑,“是,她瞎了眼,嫁给我。”

温十月怔住,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顺从她的话。

还没有回过神,男人便擦肩而过,眉眼凉薄憔悴。

光光是一个医院,就已经是流言蜚语满天飞。人人都是怎么说他的,他是知道的。

说他果然是一个何其凉薄的人,说他是花花肠子,说他是浪荡的登徒子。

也罢……也罢。

*

将将走出医院,元智便递上来一纸书。

“总裁,这是太太的弟弟苏澈刚才拿过来的,说是要总裁签字。”

男人的目光碎裂在那一纸协议上,如果签下池慕辰二字,那便从此陌路。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苏南浅。

她已经签了字,那样娟秀的字体,是她的没错。胸口如遭重击,粉碎成一块一块,内心深处他苟延残喘般想要重新拼接起来。可是,失败了,他失败了。

“告诉他,谁要和我离婚,叫她亲自来。”

元智一愣,“好的,总裁。”

*

“不签是吗?”苏南浅的目光缓缓投在窗外,小澈这里是高层,可以看见很美好的冬夜雪景。

苏澈本就不是一个脾气耐心好的人,黑眸猝然一闪便是寒光,“真他妈烦人,还要你亲自去。”

“算了。”苍白干裂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她平静地摇头笑笑,“反正我是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不愿意再看见他。我此生不再嫁人,无所谓。倒是他……要是想给林许一个名分的话他会签字。”

“姐……”苏澈望着窗边凝立着的瘦弱身影,“真的不离婚?”

“离不离婚已经没有意义了。”她缓缓一笑,唇勾得很好看,“我同他,已是陌路。他就是想让我去找他,难不成我还要同他纠缠么?所以,我不会去找他的,这一次,我不会再错。”

又想起冬日大雪之中,他牵着她的手在雪山脚下,说,宁愿葬身荒野,也想换她天真无邪。

天真无邪。

无邪倒是没有,天真倒是有的。

一直以来,是不是都是她太过于天真了。以为自己可以的,以为自己可以同他比肩般配的。

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从来就配不上他,配不上那个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第一贵公子。

痴心妄想,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她算是开始偿还从他身上汲取的温柔情感了。

是要用永恒的孤独心伤来偿还么?

*

三天了,他几乎日日夜夜都守在门口。有时候,听得见来送饭的元智的声音,听得见来汇报日常工作的朱琳的声音。总之,他就一直在门外。

一门之隔,如若永恒。

长离啊,你何必……何必这么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