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把车钥匙给我。”男人敛着眉目,在阳光之下的容颜看起来却极为阴郁。

老白怔了怔,“先生,还是我送你,去哪里?”

男人英挺如剔羽的眉蹙了蹙,只是再次开口,“把钥匙给我。”

见状,老白也不再多话,只是将手中的钥匙递了过去。男人伸出手接过钥匙的同时,转头对元智道:“元智,浅浅被绑架了,我现在先去绑匪指定的地点。你马上联系局长,让他让人追踪我的IP,还有在最短时间内找出浅浅被藏匿的地点。”

听到绑架二字,元智心头大骇,抬眼看见男人满眼的风雪和焦急。惊慌得连忙应下,“是!”

满身戾气的男人一把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旋即,车子便像是一道闪电般冲了出去,那辆黑色的宾利慕尚,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快的速度。

握住方向盘的指骨透着惨碧色,他的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双黑色眼瞳随时都可能碎裂一般。脚下的油门是踩了又踩,垂额的黑发都因为如此快的速度被窗外刮进来的风吹得凌乱。

冬日的风,真冷。

眨眼的时候,仅仅是闭眼的那一瞬,眼前都能浮现出她倒在灰层之中满身鲜血,那样狼狈,他的心就快要碎了。那些匪徒,如若他能活着回来,千刀万剐,凌迟而死都不够!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

很明显,这一次的绑架,本来就是冲着他来的。绑匪还很高明,将浅浅藏匿在另外的地方,让他去的又是一处。反侦察意识还很强啊。

思及此,忍不住将脚下的油门一踩到底。

*

城西郊外,废旧大楼,他到了。

入目之处,是一栋不知道废弃了多久的大楼,有灰层瓦砾不停地脱落下来。在冬日暖阳之下,空气之中漂浮着细小的颗粒,还在浅浅浮动着。

喉间有些发紧,他却将眸中的光晕一敛,抬脚便朝着废旧大楼之中走去。

阳光自他身后洒下,将男人的周遭都镀上一层金光,像是如堕人间的神祈一般。那样挺拔的身姿,此刻看起来,却是料峭生寒,再没有任何温度。

踩进去的那一瞬间,眼前便被一片灰暗所代替,光线再也不充沛,有的只是灰暗。

进门的那一瞬,身后的门咔地一声便被关上。警惕地回头一看,才看见大门的两边有着两个穿黑衣的人,戴着面具,这肯定不是老大头子。

大门一关,里面便是愈发的昏暗了,所有的东西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

“池公子,你终于是来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不男不女的,像是古时候的太监。

抬眸望去,正前方那里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脸上同样也带着黑色的墨镜和口罩,全脸看不出一丝痕迹。也就是说,完全无法辨认身份。

池慕辰的脸上如履薄冰,唇角却仍旧是噙着点笑意,“是啊,我来了。”他不会问你是谁这种无聊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即使是问了也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来了就好。”那个‘太监’笑得有些猖狂,旋即道:“来,你们都出来。”

你们?

男人微微蹙眉,望见从左方同时出来了七八个女人,妙龄女郎,眉眼之间全是风尘气息的妙龄女郎。像是……小姐?

“池公子在想什么,这些女人是什么人?”坐在椅子上的‘太监’看起来身材高大,语气十分猖狂,“没错,这些可是我专门在烟花处给池公子找的,可还满意?”

那些莺莺燕燕靠近过来,一个二个浓妆红唇,风尘气息几乎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池慕辰忍不住退了一步,望向椅子上的男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钱,还是想谈判什么,我来这里,只是想救出浅浅。”

“放了苏南浅,这很简单。”尖细的嗓音听起来让人极为不舒服,那人却浑然不觉地开口,“我不图钱,图钱的话那多俗套啊,那多没新意对不对池公子?今天,我只要池公子表现得满意了,我就放了苏南浅。”

“我表现得满意?”男人的嗓音沉沉如鼓,眸光犀利。

“是啊。”椅子上‘太监’巧笑一声,“美女们,你们不是都仰慕这个神祈一样的男人么,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池慕辰心头一骇,这人是不是变态?还来不及后退,那些莺莺燕燕便疯狂地缠了上来,两只胳膊都被拽住,怀里更是无端端多出一个爆乳的女人——

“池公子,你可从来不寻花问柳,让我们这些姑娘好生失望啊?”

“诶,姐姐们,你们给我留点儿位置,怕是这辈子也不能服侍这么英俊的男人了。”

“池公子,你来,你搂住人家好不好?”

……

紧紧一分钟的时间,他的领带就被扯得一片凌乱,纵使比一干女人高了一个头却显得十分狼狈,他咬牙,“请你们放手。”说完他顺手扒掉了黏在身上的一个女人,那女人嘤咛一声,“听说池公子是安城最绅士温柔的男人了,怎么这么凶啊?”

‘太监’貌似很满意看见池慕辰这般促狭的模样,眼底都是盖不住的笑意以及阴寒。池慕辰啊池慕辰,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对于这些常年服侍歪瓜裂枣的男人的女人们来说,池慕辰你无疑是一块巨大的肥肉。

“池公子身上好香啊,是不是很热,人家帮你松松衬衫?”

“嗯~池公子你给点回应好不好?”

“西装裤子是不是很紧,池公子?”

一个女人竟然斗胆到伸手挑逗起来,旋即用手去解男人昂贵精致皮带。

“我说了,放手!”男人陡然用力,后退一步,将莺莺燕燕们都甩开来。

池慕辰满眼是怒气和隐忍,外套都被拽去了,领带也被撤掉了,上身只剩下白色衬衫,扣子还被解开了两颗!更可恒的是差点皮带都被解了,再过一会儿,是不是得全裸?

他现在的确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雪白领口上尽是女人的口红,幸好他高,不然那一张脸岂不是得遭殃?

“哟,池公子生气了。”上方的‘太监’终于开了口,面具下的表情十分的玩味,“这么多美女不喜欢?”

“不要这么卑劣,只会让人看不起。”长身如玉凝立在阴影处的男人轻轻笑了,“难不成就这点手段?”

‘太监’果然是被他的话激怒了,大喝一声,“给我打!”

话音降落,男人的身子便被一人猛踹一脚,力道很大刚好踹在左腿弯处。让他忍不住‘扑通’一声左膝直直撞在满是灰层的地面上,那样钝痛。

然而还没有回过神,便感觉到雨点般的拳头和满是力道的狂踢。他宁肯倒下,也绝对不愿跪下。高大的身子被一人重重踹倒,他护住头,四肢百骸像是要被拆卸了一般。

“靠,这么耐打?”

一人啐了一口之后更加卖力,用脚边死死踹在男人的小腹处,只听见‘咔擦’一声,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怔在原地。

他很清楚左边的肋骨发出的脆响代表什么,真狠啊,骨头都碎。

黑衣人们都不敢动,去看上方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老大,刚才好像把肋骨踢碎了,不会有事儿吧?”

那人沉默了两秒之后,语气反倒愈加凉薄,“怕什么,给我使劲儿打!”他是想看这一幕,想多久了。池慕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啊。

强烈的痛感刺激着神经,像是扰得人不给清净,让他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曾有。又是‘咔擦’一声,那种剧痛像是要让浑身骨肉分离开来一般。

残酷得像是在殴打一只狗。

“啊……”疼得极致的他发出一声嘶吼,反倒令那些人更加兴奋,有人揪着他已经沾染上灰层的领子,“你叫什么叫,妈的!”

于是,又是一拳重重落在他的脸上。结果是他朝着空气中喷出一阵血雾来,染红了众人的双眼。

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打人者都感觉到有些疲乏,那‘太监’才懒散地开口,“行了行了。”

闻言,几个壮汉才纷纷退开。

此刻。

满是灰层的地面上躺着一个男人,一个狼狈之际不知死活的男人。原本英俊如斯的容颜被乌青和鲜血替代,他很痛苦的样子,狠狠蜷缩着身子。垂额的黑发因为汗水紧紧贴在额头上,以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双惊为天人的黑眸,依旧那么炫目,此刻却是满目的赤红。

“这就不行了?”

精神处于游离涣散状态的男人听见这么一句,反倒是低笑道,嗓音撕裂,“谁说我……我不行了?”

“那你倒是起来,我还没尽兴,苏南浅可还在我的手上。”

浅浅……

她的名字足够刺激他所有神经,微微动了动手指,一种麻痹的疼痛,哈……手指都踩断了啊……

约莫过了十分钟,男人凉凉吸了一口气,一种贯穿肺腑的疼痛几乎要将他的身子撕裂。然而,他却再一次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双手垂在面前,显然是没有一丝丝力气。

真是狼狈啊,这一辈子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的。

‘哗啦’一声,一个东西被扔在了他的脚边。

借着昏暗的光线,垂眸一看,是一把漆黑的手枪。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又是疼痛,也是,毕竟满脸挂彩。

“池慕辰,我敬你是一条汉子。”那语气之中满是玩味,“现在,给你一把枪,按照我说的做,否则马上解决那个苏南浅。”

漆黑的瞳仁中映出地上那把枪,浑身的骨头都颤抖着疼痛,每每动一下都是那么的艰难。可是,他还是不停颤抖着弯下腰,伸手轻轻触碰上那冰凉无温度的枪身。将将拿起枪,便听见上方‘太监’开口,“别想用枪射我,我可传了防弹衣的,你要是射我,我的手下马上会通风报信让另一边的人杀了苏南浅。”

一口一个苏南浅,他知道这才能够让池慕辰彻底屈服。

“呵。”凉薄的嗓音自男人唇间溢出,拿着手枪的右手满是鲜血,却仍旧满眼犀利,“我倒是很想知道,和你是什么仇,你竟然恨我到如斯地步。”

“池公子,难道不记得白微儿了吗?果然是有了新欢,就彻底忘记了旧爱?”

一霎时,他想起那张满脸刀疤的人,“你和白微儿是什么关系?”

莫非,这个男人是找他寻仇的。毕竟,在安城,还是有一少部分人知道白微儿的死,并且知道的是他失手杀了她。所以说,难免有人在下面嚼舌根,即使说了封闭消息。

“这位……先生是来寻仇的。”由于痛疼和疲乏,让他说话忍不住也断断续续了。

“没错。”面具下的双眼绽放出阴寒,只是冷冷问道:“池慕辰,我问你,如果今日被绑架的薇儿,你会不会来救她?”

“救她?”男人像是觉得极其好笑,嗓音便变得愈发凉薄了,“她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我为什么要救她!对于我来说,她是死是活都和我池慕辰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由于激动的原因,又是涓涓鲜血从嘴角溢出来。男人抬起另外一只手来按住胸口,剧烈喘息,像是再也按耐不住,喉头一甜便是一口血雾喷薄而出——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仿佛没有被激怒,只是淡淡道:“池公子,你可得坚持住,不然,你懂的。”

换来的是男人玩味般的低笑声,唇角笑意丝毫不减,“笑话,我何时说过我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