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主回来了。

钱雪大惊,听着女人开锁推门,一颗心似要跳出胸腔,她这可是头一遭犯事,千万别给逮个正着,那她千金小姐的一张脸面可就没地儿放了。

“跑。”孟向东的声音咬在齿间,低促道。

钱雪跟上他,蹑着脚尖如同耗子般无声窜出了夹道,回手把小门轻悄虚掩上。

孟向东已飞速拎着米袋奔出后门,那速度简直了。

“别傻愣着,快搬,她马上要到后面来了。”

他急急说道,一边快速解开装老母鸡的麻袋,把两只咯咯叫的母鸡推进了鸡舍,又飞速解了一个米袋,在小碗中添了两把小米。

钱雪已来不及多看,拎着四只小米袋奔出了后门,刚喘得一口气,孟向东已把最后的米袋全都拎了出来,后门刚关好,就听得夹道口的那道小门嘎吱被推开了。

高跟鞋哒哒过来,听声音蹲到了鸡舍边,一道轻轻的咦声。

钱雪朝他眨了下眼睛,这家伙心思可真细。

“勇明这孩子真是不听话,又拿了鸡蛋出去了,引得别人妒忌可咋办,唉。”那女人满是宠溺地轻叹一声。

原来是那个邓小队长的母亲,钱雪一下想明白了,这孩子的爸肯定是生产队的队长,村民们向国家粜粮可都要经过他手组织,悄悄昧下一点很容易。

钱雪可不会想,什么亲戚送给他家的,这年头,粮食金贵,谁家都没有多余的,再说了,现代电视剧里批判的贪污犯太多太多了。

不义之财,劫富济贫。

钱雪看一眼孟向东,见他好整以暇靠在后墙上,很有耐心地等待女人离开。

她示意,还不走吗?

也不知孟向东是如何从她简陋的手势中明白意思的,他低声道:“今天你不是才帮了曹建国,使他免于韩信之辱吗,两只独有的老母鸡就是罪恶之源,我们得听主.席话,革了老母鸡的命消灭这些不公。”

他一本正经说着胡诌话,却显得格外正义,到得最后,竟还学钱雪样,朝她眨了下右眼。

这家伙真是太不正经了,钱雪暗暗撇过脸装着察看是否有人来,脸上却开了两朵红艳艳山茶花。

确认那女人已离开,孟向东又窜进门飞速抓出两只老母鸡,仍旧塞进那个小麻袋里系好,锁好后门,一系列动作轻巧敏捷。

钱雪拎上米袋,却见他开始脱身上棉袄。

要干什么,她双手往胸前一抱,戒备怒瞪他。

他扑哧一下笑了,“小豆丁,你乱想什么呀,豆芽菜的小身体谁有兴趣。”他恶作剧般揪了下她的辫子,成功把一条辫子揪散架了,他对着手上红绳看了一秒,无事人般把红绳丢还给她。

“坏人,下流坯子,就该你被人抓起来打。”钱雪愤愤啊啊几声,放下米袋拿了红绳使劲想把散乱头发扎起来,可她手短棉袄厚,撸了几下都没能成功。

孟向东快速把米袋聚拢一起,拿过他的棉袄盖在了上头,起身一看,她小脸憋得通红,还跟头发较劲了,不由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红绳,很是温柔地给她绑好了羊角辫子,两只比了比,把另一只不像样的也重新绑了。

“你守在这里,我回家拿只麻袋过来。”他说完迅速跑走了。

钱雪摸摸两根羊角辫,嘴角弯起,绑得还真不赖。

等孟向东拿着一个大麻袋跑回来的时候,却见钱阿雪跟前还站着一人,瘦弱的,矮小的,却很是不惧地与她对峙着。

听到脚步声,曹建国转了头,指责道:“你们偷生产队的东西。”

他以为这句话他说得很有力,声音却有些发飘。

孟向东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当着他面,把棉袄穿上,把粮食一袋袋提进了大麻袋中,说道:“不是生产队的东西,是从邓红军家搜出来的粮食,你要不要,分你一袋?”

曹建国张着嘴,表情有点傻,脸一下红了。

“要不要?我们正打算分给贫苦人家呢,这些可都是从村民手缝中抠出来的粮食,这叫打土豪。”孟向东再道。

真高,如此拐骗小孩,钱雪看一眼孟向东,以后可得多防着些他,这家伙,脑子太灵光了,她跟不上。

“要,要。”曹建国很没有骨气地屈服了。

孟向东笑了笑,“现在,你去前头探路,我们一家家发粮食,就从,从死了老爹的田常大叔家开始吧,他家小孩多。”

曹建国矮小的身体躬着,一溜烟在前头跑,看到有人就绕路,三人一路顺畅地从田常家开始,拿过他家的空米瓮倒了半袋子小米进去,然后一使劲倒扣在桌子上。

够显眼,回来准看得见。

农家破院,这年头,没有鸡鸭,连只狗都没有,屋里也没啥东西可偷,倒是家家虚掩着门,方便他们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