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呯呯……”

沉重而急促的拍门声在深夜响起。

“老头子,都这时候了,是谁啊?”黄德全媳妇怨怪道。

“我去看看,不会出啥大事吧。”

黄德全披衣起身,二儿黄敏年早他一步拉开院门。

“敏年,你爹呢,我家大妮早产了,要跟生产队借驴车送县医院。”钱根兴跑得满头大汗,喘息道。

“忠良媳妇早产。”黄敏年一愣,忙回头压低声音喊道,“爹,根兴叔来跟你开条借驴车,忠良媳妇早产了。”

黄德全一掐手指,惊道:“不是才七个多月,咋要生了?”

“谁都没想到今儿晚上就发动了,晚饭时还好好的。德全,你开个条,借个驴车使使吧。”

“这事耽搁不得,借驴车好说,你们是想送忠良媳妇去县医院吧,这样……”黄德全思忖一下,说道,“敏年,你穿好衣裳,赶了驴车带他们去你哥那儿,让你哥开拖拉机送他们去县医院,这样快,救人如救火。”

“好,爹,那我穿好衣裳先去套车。”

黄敏年急匆匆回房穿好衣服,连梁丹问话都没有多回,说了一句就急步去了旁边老钱头家里套车,钱根兴跟着黄德全回屋开借条。

“德全,这次谢谢你了,谢谢,谢谢。”

“乡里乡亲,互相帮忙,有啥好谢的。”

等黄德全送走钱根兴,回屋上炕睡下,他媳妇问道:“你让敏年带他们去找汉年了?”

“是啊,汉年那不是有拖拉机吗,拖拉机有车灯,在夜里比驴车好使,人命关天啊,越早到医院越有希望。”

“唉,我看忠良媳妇那身子瘦的,也不知能不能生下来。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忠良又是个废人,也是可怜呐。”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那你那天还对她嚷嚷,要是这事,是你嚷嚷的……”

“去,都隔两天了。”老太太推了他一把,嗔道,“睡吧,等忠良媳妇回来了,我买斤红糖去看看她,你还拿了人家一件军大衣,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我不是新奇两天嘛,谁真想拿他们的,过两天我就还回去。”黄德全道。

“这还差不多。”老太太挤了挤他,挣出块地方翻个身,背对他睡去。

钱大姑母亲帮人接生了一辈子,她自从出嫁后也干了这活计,喜钱不少,可谓经验丰富。可今儿踫上忠良媳妇,她也发怵。

血水混着羊水如溪流般淌出来,胎儿坐姿,屁股先落盆,这可怎么生得出来。

万一……那可是毁了一家人。

钱大姑不敢再耽搁,拿过毛巾擦了手上血水,急急出门找钱忠良。

“忠良,你媳妇这回,不大好啊,有大出血症状,胎头屁股先落盆,难产啊。”

虽说有心理准备,可听到此话,谁能承受,钱忠良当即变了脸色,整个人都打晃了,“大姑,你都没办法吗?”

“爸,赶紧送医院吧。”钱雪急道。

“对对,赶紧送医院,医院能输血,肯定能抢救的。”钱大姑眼睛一亮,也跟着急道。

“好,送医院。”钱忠良使劲眨了下眼睛,眨去水气,挺直腰板果断道,“大姑,麻烦你帮我媳妇穿好棉袄,还有被子,我爹去借驴车了。”

“好好,赶紧送医院。”钱大姑急匆匆回了屋,跟大力嫂俩人帮闵大妮准备起来。

黄敏年赶着驴车也到了,钱根兴跳下,冲进院门,“忠良,咋样了?”

“爹,大姑说难产,要送医院。”

“快,那快上驴车,你德全叔让敏年带我们找他哥去,坐拖拉机去县医院。”

钱忠良大喜。

一阵忙乱,闵大妮被裹得严实送上了驴车,钱雪没能跟去,驴车上实在坐不下了。

“别怕,你妈去了县医院肯定能顺利生下小弟弟的。”

大力婶拉过呆站在门口的钱雪,拢进怀里。

“我妈肯定能平安生下小弟弟的,明天我要去医院看她。”钱雪看着驴车消失在黑暗中,止住心慌坚定道。

钱大姑和大力婶子帮着一起舀水简单收拾了下,阿雪拒绝她们带她回家睡觉的好意,回到钱根兴的屋子,爬上炕脱下外衣睡了。

心慌意乱,哪能睡着,她翻来覆去,此时才明白爸妈和爷爷的苦心,睦好乡邻,有困难时搭把手,这种帮助是多么及时啊。

黄家还是不错的,钱雪就此决定,以后遇上黄思甜,不是原则性问题,那就让让她,相比家人平安,这些都是小事,想通此节,她蜷紧身子,如同一只虾米般,不知何时朦胧睡去。

第二日,钱雪是被大力婶子的拍门声给叫醒的,她坐在炕上端着婶子递过来的野菜粥,脑子还不怎么清楚。

“阿雪,别担心,今天你爷爷也该回来报信了,就算他不回来黄敏年也该回来的,你就安心在家等着吧。”大力婶很是乐观地说道。

钱雪一下清醒过来,呼噜噜喝完粥把碗递还给大力婶,嘴上乖巧答应,自个抓着衣裳穿起来。

大力婶还有自家的事要忙,见钱雪无事也就回家了,而钱雪端了长凳,踩着把挂在梁上的篮子取了下来,学着闵大妮做的,舀了米糠和着切碎的野菜倒进锅里,烧煮猪食喂猪崽。

见小猪崽哼哧哼哧吃起猪食,她又转向了那只老母鸡。

“老母鸡啊老母鸡,实在对不起了,我妈妈生小弟弟,只得牺牲你了,等熬煮了鸡汤,给我妈补好身体,我一定会感激你的。”

钱雪张着双手去捉鸡,却不想那只老母鸡好似明白似的咯咯叫着飞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