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雪等啊等, 这次足足比上次晚了一星期收到回信。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拆了信,读完她笑了。

勿念,一切都好。

李平他得了感冒,一天到晚在我耳边打喷嚏, 令人心烦。

她把信纸举起来, 对着太阳光, 细细辨认, 最后这个烦字,好像前头写了个忧字, 擦去再重写的。

令人心忧。

那就是需要慰问了。

钱雪把极短的一封信又读了一遍, 能想见他被她缠得无可奈何, 哭笑不得的样子。

只要你有反应就好,最怕面对无动于衷。

钱雪收好信, 飞快乘车去了中医院,配了好大一瓶川贝咳嗽药水,又选了一些感冒发烧的常用药, 速度给他寄了过去。

孟向东收到包裹时,感冒已经好了,可面对着这样一大包药品,还是觉得心头暖暖的。

“怎么都是药啊, 阿雪也是的,不给寄点吃的。”李平翻过药片, 又看了看, 惊奇道, “没有信吗?”

孟向东的手一顿,把咳嗽药水拿出来,“可能她忙吧,呶,你不是感冒吗,拿去喝。”

“不会吧,忙成这样,向东,是不是你没给她回信,她不高兴了啊?”李平喜滋滋接过咳嗽药水,故意大惊小怪地拍拍他肩头,“唉,姑娘家的心事就如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今天说喜欢我,明天说不定就喜欢别人去喽。”

孟向东沉默了,他在想,他给她的回信是不是写得太严厉了,勿念,一切都好,这么冷淡客套的对话,像对陌生人说的。

也许小姑娘在这年纪刚朦胧有了些爱的观念,他应该给于正确引导,而不是这样冷冰冰的回避。

孟向东收好药品,又坐下来开始写信。

阿雪,省军医院的学习繁重吗,医院医生护士们对你还友好吗,有没有男医生,我是说年轻的男医生,对你有好感,你可不要随意谈恋爱。

孟向东写到此,放下笔把纸揉成了一团,这回也不敢乱放,直接揣进了兜里。

他重新开始写。

阿雪,学业繁重吗,治病的事可还顺利。不要太累着了,你还在长身体,好好休息,劳逸结合,等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肯定会有许多追求者的,现在阶段,还是以学习为主。

你还小,现在做出的选择还不成熟,等你真正长大了,才会明白你需要什么。

所以不要急,一切慢慢来。

你寄来的药,李平用上了,他让我谢谢你,很及时很贴心。

我们接到命令,后日就要出发帮助地方修建一座桥梁,可能有些日子不在部队里面,通信不大方便,你先不用回信了,等完成任务,我再跟你汇报。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哥,孟向东。

次日孟向东把信放到统一收发室,拍拍胸口觉得完成了一桩大任务,心平气和去准备外派的行李。

钱雪眉开眼笑读完了信,决定买只烤鸭好好庆贺一下。

“哪有烤鸭店,东条街上那家早被砸掉了,鸡鸭鱼肉是地主资本家的,看一看也是犯罪。”贺喜东苦着脸说道,“外头大字.报上都这样讲了,我们还是吃糠咽菜吧。”

钱雪看看院里养着的两只老母鸡,想着一天一个鸡蛋,咽了口唾沫,没舍得杀。

邓红军和汪国英拎着一大袋粮食敲开了省城瞿家。

“良玉爸爸,这事是我家勇明不对,可您看,他在拘留所里关了这么多天了,该受的苦也受了,您能想想办法把他给放出来吗。”汪国英拉下脸面恳求道。

她嫂子良玉关在房间里,根本没有出来见他们,完全把他们当成了陌生人。

自从她哥死后,以前来往的那些人都不再理他们,想救儿子出来都没有人可以说项,实在没办法才求到瞿家门上。

瞿师长当了一辈子兵,就算下来了,总也有些以前的下属卖他面子,想把勇明捞出来全靠他了。

邓红军坐在瞿家客厅里,打量着这个以前让他羡慕万分的家,现在冷冷清清,一些家俱也都搬走了,显得空荡阴寒了许多。

原本腰板挺直,严肃板正的瞿师长好像一夜之间变苍老了,两鬓多了许多白色,目光虽还是很锐利,可坐在他面前,明显能感觉到他老了,过时了,不那么让人害怕了。

“我也知道勇军去了北方,那边更苦,更难,按说我们不应该这时候过来,可我们没地方可求了。我们去派出所问了,因为勇明是解放军送进去的,他们不敢随意放出来,良玉爸爸,帮帮我们吧。”

“让勇明去当兵吧。”瞿师长心底叹了口气,眼底带着抹悲哀。

“当兵?不行不行,他哪吃得了那些苦。”邓红军连忙摇头。

“行,就当兵。”

汪国英一把按住邓红军的手,咬牙答应下来。

“让他去当兵,派出所里也好说话。”瞿师长揉了揉眉间的川字,一挥手决定道,“男孩子就该多锻炼,温室里是长不成大树的。”

“是是是,就听您的。”

邓红军的话被汪国英全都压了回去。

去部队里该多苦啊,他儿子能吃下这些苦吗。

邓红军觉得脑袋上的头发又掉了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