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万籁俱寂,林子里透不进一丝风,十一月末的天气,每个人都汗湿了衣衫。

大雨将至。

万山握枪的手在发抖。

比快他并不会输,但他不敢赌。

“开枪啊!”胡光宗脸上还带着笑,优雅而得体,“让我看看,特种兵是特别有种还是特别没种。”

万山一言不发,咬肌绷得死紧,眼里有火焰在跳动,与南云相握的手心里全是汗。

一滴雨从天而降,落在他脸上,像一滴泪。

他突然想起,从肖勇饭店逃出来后,南云落在他脸上的那滴泪。

那时候,她是害怕的吧,怕他会死去。

他的心开始悸动,慢慢松开手。

“山哥别松!”南云叫他,“你开枪吧,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万山松开手,慢慢后退,“我宁愿你跟他走,也不愿你死。”

南云的手臂还伸着,掌心已空。

风乍起,吹干万山留在她掌心的汗。

下一刻,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从茂密的枝叶间砸下来。

“苍蝇,带大家走!”胡光宗一把将南云揽在怀里,枪抵在她头上,大声吩咐自己的人离开。

“先生,一起走!”苍蝇说。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胡光宗低声吩咐道,“离开以后就分散开,各走各的,谁也不要管谁,谁能逃出去,就去咱们事先说好的地方会合。”

“好!”苍蝇点点头,咬咬牙,带人迅速撤离。

彪子也跟着走了,临走和万山打招呼,“万警官,拜拜!”

“你特么……”冯浩气得要冲过去,被万山一把拉住,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林间。

雨势渐急,胡光宗与整个警察队伍对峙而立,直到确定他的人已经走远,才押着南云一步一步退进丛林,往山上去了。

精神高度紧绷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树丛中有一个纤瘦的身影无声地跟了上去

“追!”局长命令道。

“等一下,队长。”万山喊住他,“胡光宗一向的策略就是遇上危险各人顾各人,我猜他的人这会儿一定都分散开了,你带着其他人分头追击,我去追胡光宗。”

“这家伙还真是狡猾。”局长说,“可你一个人也不行啊!”

“人多没用,刚才你也看到了,只要他手上有人质,咱们人再多也是干看着。”万山说。

“山哥,我和你一起去。”冯浩说。

“不,耗子,你的任务是帮我找到彪子。”万山说。

“可是……”

冯浩还没说完,万山已经像豹子一样蹿进了丛林。

“山哥,你放心,彪子交给我了!”冯浩手拢在嘴上大声喊。

“好兄弟!”万山的回应夹杂着风雨声远远传来。

冯浩不禁红了眼眶。

雨越下越大,拍打在脸上像锋利的刀子,南云被胡光宗拖拽着往山上去,累得气喘吁吁。

“我走不动了。”南云说,“不要再往上走了,万一再遇到泥石流,你这半夜就等于白逃了。”

“能和你一起葬身于此,我很荣幸。”胡光宗说。

“既然如此,你不如现在开枪把咱俩都打死。”南云说。

胡光宗停下脚步,在黑暗里凝视她,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能想象得到她不屑的样子。

“你就这么不怕死吗?”他问。

“我说怕你会放了我吗?”南云反问。

“不会。”胡光宗摇头,拖着南云继续前进。

“那不就得了。”南云说。

胡光宗叹口气,“你为什么就不能服个软,你难道对我一点愧疚都没有吗,秀儿!”

一声“秀儿”被他喊得幽怨凄迷,南云的心不禁一阵酸楚。

“宗哥,对不起。”她轻声道。

胡光宗一愣,突然委屈到想掉泪。

“你……”他哽声问,“是真心话吗?”

“是的。”南云说,“我对不起你,但是,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胡光宗的心又开始发沉。

“为什么,我就一点都不值得你爱吗?”

“这事与感情无关。”

“与什么有关?”

“正义!”

“正义?哈哈哈哈……”胡光宗仰天大笑,雨点狠狠打在他脸上,落在他口腔,苦涩的滋味。

“你觉得在当今这样现实的社会里,讲正义很可笑,很虚伪,是吧?”南云问他。

胡光宗没回答。

南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又说,“以前,我也是个很现实,很冷漠的人,我自身的遭遇以及我在做记者时接触到社会阴暗面,让我对这个社会很排斥,很厌恶,我甚至觉得这个社会已经腐烂到无可救药,没有一个好人,没有一个正义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