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有令,只许顾十一娘一人入城,其他人等,谁若入城,谁便是害死陛下的罪魁祸首!”

当城中传来士兵的一句高喝时,跟在顾钰与谢玄身后的士卒们都不禁骇然的向后退了一步,谢玄更是愤怒的拉紧了缰绳。

“沈司空,不能听他们的,他们这是在以陛下为饵,诱你入陷阱。”

“是啊是啊!绝不能让你一人进去,大不了,我们立即攻下城门,与这些不知忠义为何物的西府兵战个你死我活!”

“是,战个你死我活!战个你死我活!”

士兵们陡地一声齐声高喝,声震云霄,那冲天的气势直是令得姑孰城门前的几个守门兵都不禁连打几个寒战,两腿发软,生怕顾钰一声令下,这些北府兵便如虎狼之师一般冲进来。

然而,顾钰并没有下令,而是对身后的将士们高声说道:“不管是西府兵还是北府兵,都是我大晋保家卫国的将士,大家曾经一起在战场上杀敌,一起有着共同的理想,那便是北伐中原,克复神洲,夺回我们曾经的家园,

既为同胞,又何必自相残杀,而使亲者痛,仇者快,不如留着性命将来一同在战场上杀敌,将胡马赶出中原!”

顾钰此言一出,原本喧哗的场面霎时间便安静了下来,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许多持戟备战的士卒们皆已默然无言,握着兵器的手也渐渐有些松泄。

“我顾钰愿一人入姑孰城,与李夫人与桓大司马一谈。不论城中发生什么,但请各位留在此处不要刀兵相接!”

说罢,顾钰便跳下马车,欲向城中行去,谢玄陡然拉住了她的手,涩着嗓音道:“我陪你进去。”

顾钰摇了摇头,回转身便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垂脸颊边亲吻了一番。

“谢郎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他在吗?如果这一切都是他母亲谋划的话,我相信他还是可以说得通的。”

谢玄亦紧紧的搂住她抱了片刻,才含泪道:“好,阿钰,我不会阻止你,但你若有事,我也不会苟活,你不是也说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吗?”

顾钰含泪而笑:“是,我说过,所以我们一定能一起活到老的。”

说完,她便向城中大步行去,城门口的士卒们看着这长发披拂不施粉黛却美得不可方物的素衣女子从容行来,一个个不禁也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脸上交织着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

城门大开,顾钰走进了姑孰城,又在一士卒的指引下,向着将军府走去,途中几番转折,直至到达李夫人的内院寝居之中。

“夫人,沈司空……哦不,是顾十一娘到了,只她一人前来。”

在一名部曲的通禀下,顾钰走进寝居,李氏闻言更是大喜,可就在顾钰的身影渐渐映入她的眼帘中时,李氏脸上的笑容又瞬间凝住。

“怎么是你?你就是那顾十一娘?”李氏情绪波动,大惊失色似不敢置信,甚至于一双手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似要将什么揉碎。

“是,我便是顾十一娘。”顾钰答道,见李氏这幅模样,又问,“夫人不是曾经见过我吗?不然,也不会让顾芸以我的模样去迷惑陛下?”

“你说什么?她是以你的模样去迷惑陛下?”李氏微愕,转念又思忖了一番,才道,“不错,她的容貌是我给她易的,但我给她易的容也只是因为一幅画像,一个曾经让我恨之入骨的女人的画像,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顿了一声,她才似反应过来,接道,“难道你才是那贱人的女儿?”

“你才是褚太傅之女,褚氏阿蓉?”

她话说到这里时,桓澈的脸色也倏然一沉,从李氏的反应中,他似乎也猜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极为痛心疾首而复杂起来。

“这么说来,李夫人是认识我的母亲,谢真石。”

顾钰说了一句,而仅仅是提到谢真石这三个字,李氏便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似是憎恨之极,她看了看顾钰,又看了看桓澈。

“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当初那个贱人嫁了人也勾引着我的丈夫,现在她的女儿又来勾引我的儿子,阻我复国大计,你们母女俩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李氏咬牙切齿的说了一番后,陡地指向桓澈,命令道:“澈儿,杀了她,她是你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桓澈冷声笑问,“到底谁才是我的杀父仇人?母亲,父亲不是被你害死的吗?”

李氏一时神色微悸,哑口无言。

顾钰的脸色也陡然一变,将讶然的目光投向桓澈:“你说什么?桓大司马难道已经……”

桓澈笑了一笑,忽地伸手拔下一旁挂在墙上的剑,在室内踱起步来。

这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宝剑,也是桓温生前的佩剑。

他摩娑着这把剑,喃喃自语道:“佩七尺剑,升天子阶,大丈夫一生所求不过如此,这是父亲生前的愿望,也是他实现了的愿望。”再次苦笑了一声,他又道,“然而结局却是如此的可笑,软玉温香竟成了他致命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