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虽是十四,但天际那一片滚滚乌云,却是将那本该高悬于空中的明月遮蔽得严严实实。院落中摆放的宫灯似迎着夜风烛火摇曳,明明是八月正热的夜晚,但当凉风一袭来,苏梓诺仍是觉得冷得同初冬一般。

尤其是此时主楼周围除了风声没有半点响动,就好像是在孕育着某种神秘而诡异的沉默一样。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让苏梓诺一惊,接着便是阵不大的雷声。虽然对这些现象都了解,但苏梓诺还是不十分喜欢黑夜这种将一切秘密包裹的颜色。

加快脚步走到主楼屋檐下,白亮得刺目的闪电和轰鸣的雷声接踵而至,配上因雷雨而变得沉闷的空气,让苏梓诺不由微微蹙眉。越过屋角走到主楼旁慕容宁的书房,苏梓诺这才发现整座主楼竟是没有半点灯火和人的气息。

心里冒出李婶下午说的话,难不成慕容宁当真是离开了毒医谷?

心中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天际那划破黑夜的闪电投来,白色的光华投在苏梓诺身上,在书房的红漆木门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一瞬间周围的环境被闪电打得敞亮,苏梓诺瞳孔猛地瑟缩,接下来视线又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面对这片黑暗时,苏梓诺有些后悔自己出门时没有拎灯笼。可惜,祸不单行,就在她准备回听雨轩时,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骤然而至的滂沱大雨,让苏梓诺只能待在屋檐下没法动弹。风一吹过,本就如断线珠子的雨打进屋檐来,逼得苏梓诺往里面又退了几步。

背部不意靠在书房门上,苏梓诺提着裙摆避免被风吹高,未料眼际闪电一亮,轰轰的雷声惊得她向后一靠,身子就本能地依在门上。却不想这房门却未关严,她一个后仰就跌倒在铺在地面地毯上。

未点灯的房内黑压压的一片,被风带入的雨扑面而来,苏梓诺站起身来本欲关门,却听到了几声类似痛苦的呻|吟。心脏骤然一紧,整个人登时处于紧绷状态。摸索着在房内找到火石和烛台,点燃蜡烛后往那不断痛苦低吟的声源走去。

越来越近的沉吟声饱含着痛苦之色,橘黄色的光源被门口灌入的风吹得摇曳。苏梓诺右手持灯,左手虚圈在烛火周围遮住风,就着光线看向里间小榻上,压低了声音,“是谁?”

没有回答她问题的声音,但当苏梓诺的光线照到梨木小榻上那抹墨蓝色长袍时,她知道他是谁了!

这身墨蓝的衣服是今晨她离开时慕容宁所穿,是以,此人定时他无疑。但当她将灯光打近后,苏梓诺整个人就如被定在原地,杏目瞪圆,满眼皆是难以置信。

不为什么,就是因为这身着墨蓝长袍的男人,竟是满头银丝倾泻而下过长的发尾甚至在地毯上盘成圆状。而素日俊逸的容颜,此刻正因为剧痛而变得有些狰狞。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慕容宁,苏梓诺只怕都会被他满头银丝吓住...

“先生!先生!您,您怎么了?我去唤人来...”伸手拉住慕容宁颓然垂在榻旁的手,才一握住,苏梓诺就被那冷得似冰的温度惊住,心里顿时生出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

被那个念头驱使着,苏梓诺将烛台放在一侧,右手伸向慕容宁鼻翼,当探到那微弱的呼吸时,才缓缓地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明明平日里他白发只在左鬓处,也只有三指宽。但现在,这满头如雪染过银发,又是为何?

“唔...唔...”因痛楚而皱起的眉心在呻|吟后拧得更紧,慕容宁额间冒出细细的汗。拿出手绢替他擦拭额头时,才触到他额处,苏梓诺就被那炙热的温度烫得一怔。

手部寒冷似冰,脸上热得似火,苏梓诺蹙眉再检查过他的身体后,竟发现他此刻身上犹如冰火两重天。冷与热相冲撞,激荡出的能量将他整个人推入痛苦的深渊中。许是因为身上的剧痛,慕容宁本能地将苏梓诺置于他手背的掌心反握住,极大的力道捏得她手骨一痛,憋了许久,苏梓诺硬是咬着牙没有喊出声来。

要知道,慕容宁是练家子又有内力,他此时神志模糊,可不会因为握着的是苏梓诺而怜香惜玉。这点,不用说她也能通过左手那钻心的疼痛体会到。恐怕,如果慕容宁再多用几次力,苏梓诺的左手就会骨折...

见躺在小榻上的慕容宁没有苏醒的征兆,苏梓诺只得咬着牙半跪在地上,就这么陪了他一夜。约是过了子时,才缓缓靠在他身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