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这地洞口爬出,狄啸云便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你堂堂丹元境强者,怎么会出现在这种乡下小地方?”

拓跋渊嘴角轻轻一抿,双目中光芒含蓄,回味起过往,徐徐道:“我是师尊从山里捡回来的孩子,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但是从小体格健壮远超常人,师尊请了许多老友为我诊断,最终却得出我体内有一半的妖兽血统,也就是说我的父亲或母亲当中,有一个是化形的妖兽。”

“因为我体内的妖兽血脉太过浓郁,师尊担心我生长途中可能脱离人形,于是想尽办法防止我觉醒本命兽武魂导致体形偏向兽态,便不惜将火云峰至宝人阶上品兵器通天刀赐给我,让我从小与刀为伴,后来便幸运地觉醒了刀武魂,保住了人形,只是身材依然长得异常高大。”

“通天刀是一把火系兵器,我觉醒的通天刀武魂也是一枚火系武魂。但自我进入武魂境开始修炼之后,体内元气竟为黑色,异于常态,师尊根据此以及我的身体形态推断,我体内的妖兽血脉应该是来自一种叫作暴力魔猿的妖兽。”

“此种妖兽生性残暴,噬战好杀。师尊担心我堕落杀道,泯灭人性,自幼教我良善礼德,将我培养成温和的性格。但后来第一次杀人之后,我却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杀得都是功劳殿任务薄里悬赏的该杀之人,我却成瘾一般迷上了杀人的快感,频繁接取宗门任务,在天云国屠杀山贼盗匪无数,修为突飞猛进,但也埋下了深重杀孽。”

“师尊发现之时,已然太晚,当时我修为达到紫府境巅峰,就在此时遭到心中杀孽反噬,道心崩毁,整整十年过去,修为都无法寸进,生生卡在了丹元境之前。”

“师尊为解我修为桎梏,四下奔走,终于在三年前找到方法,送我来到这个叫作通安城的山中偏僻小城,修生养性。”

“这座小城中民风淳朴,环境优雅安定,我在这里静下心来做了一个普通猎户,与一群朴素村民交了朋友,朝夕相处,一年之后,果然磨掉心中戾气,修为突破至丹元境,三年之后,更已到达丹元境第二层。”

两人边走边谈,狄啸云认真听完了拓跋渊讲述自己的过往,而后却突然莫名地看向了他,询问道:“大师兄,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拓跋渊温和地笑了笑,回道:“再过几年吧,我本来已经平复了心境,但刚才为救你又杀了两个人,还得回去再修养几年,你说的那道大餐,我就不参与了。”

“大师兄,非也非也,我看哪,你是自己着相了!”狄啸云立即向拓跋渊摇了摇头,笃定地道:“武者当中有几个没杀过人的,就是小弟我,杀过的人都有上万不止了,可我们这些纯种的人族里都很少听说有人因为杀人太多而滋生心魔的,你一个本就是为杀戮而生的暴力魔猿,怎么随便杀了点儿盗匪就有了杀孽心魔呢?”

“大师兄,心魔乃由心生,与你杀不杀人的其实一点关系没有!师尊为防止你如暴力魔猿一般丧生人性,从小对你耳提面命教你向善,实则却在你心里埋下了祸根。”

听到这里,拓跋渊眉色猛地一沉,厉声道:“六师弟,你是在指师尊的不是?”

狄啸云微微一笑,道:“任何人都有可能犯错,师尊也不例外。他从小告诉你,绝不可造太多杀孽,因为你体内有一半暴力魔猿血统,一造杀孽就很可能控制不住,最后彻底丧失人性成为大恶魔头。”

“然后你就将这些话深深地记下了,然后你杀了人,心里就开始担忧,自己已造了杀孽,会不会丢失人性?但武者修武,人生在世,有时杀人也是身不由己,你不可避免地越杀越多,心里的担忧也越来越重,最后你心里那份所谓的杀孽,实际上便是自己给自己担忧出来的!”

拓跋渊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狄啸云,他仔细回想着狄啸云的话,竟觉这个十几岁的娃娃,所讲之话真是颇有几分道理,于是紧接着追问道:“六师弟,你是说,我的心魔,皆是由自己心生,而不是因为杀人?”

“当然!”狄啸云重重点了点头,朗声道:“武者修武本就是逆天改命,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不杀人,还修个屁的武?大师兄你以后只需要变变心态就可以了,杀人吗,杀必杀之人,杀有仇之人,杀所恨之人,杀想杀之人,杀人就是手起刀落,然后收刀走人,跟吃饭喝水,撒尿蹲坑没什么区别,都是生活所必需之事,有何耿耿与怀的呢?”

狄啸云轻轻一笑,看着拓跋渊继续道:“大师兄,人生在世,只求不违本心!何为本心?我认为该做之事,我想做之事,做起来令我愉快之事,我就去做,做的时候不会计较任何困难与花费,做完也不会在乎任何后果,这样的人生,才是完美的人生!”

“大师兄你既爱杀,那就去杀吧,就算杀得这世界血流成河,尸泊遍野,只要你自己开心,只要你自己觉得做得对,这就已足够!”

拓跋渊突然停下了脚步,死死地盯着狄啸云,好像想要将他看透。好厉害的言论,好特殊的思想!拓跋渊一生六十年,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见解,可听过了这个十几岁的娃娃所讲的道理后,细想下去,竟是会不自觉地认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