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出来的时候,宴会早散了,原来他和贾琏贾蓉等人是熟惯了的狐朋狗友,不用通报的。他越想越不得意,大口喝了几碗酒,出了锦香院,骑着马摇摇摆摆地大醉而归。

他到了荣国府后门,要往梨香院去,兴儿躲在路旁树下,茗烟道:“兴儿,你真要教训他一顿?这可了不得,他娘是我们西府太太的姐妹,他舅是九省统制,打了他,你别活了。”

“不教训他一顿,我周兴儿誓不为人!当初你们说,我在琏奶奶手下逃不脱,可是现在呢?你们看着,我打了他之后,我还能活着!”兴儿铁青着脸道。

茗烟闻言一滞,这小滑头不准备横叉一杆子,他没那么傻,但他乐得看戏。第九回:这茗烟乃是第一个得用的,且又年轻不谙世事……无故就要欺压人的。

清朝旧红学家说茗烟:狗仗人势。

隆儿却信了的,他和兴儿是铁杆,故意落后贾琏一步接应兴儿的,隆儿抓耳挠腮道:“兴儿,你知道我是琏二爷的跟前人,日后还要见到薛大爷,不好正面帮你。不过我有一个法子,出去引开了他的人,你道可好?”

“好兄弟,这最好不过了!”兴儿点点头,昭儿没来,昭儿认为这种事情没必要大打出手,昭儿原是长得俊些,菊花被贾琏爆了的,故而不介意这些事,兴儿却不能忍。

隆儿出去了,喜笑颜开地和薛蟠的随从说了几句,那些人扶了薛蟠下马来,便要请假赌钱吃酒去,薛蟠看快到荣国府后门了,就挥手让他们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那时天色已经昏暗了,后门摆摊子的各自打烊,只有一二十个小屁孩在那里玩耍,兴儿心中大定,一个箭步跃出来,狠狠一踹薛蟠后面,直把喝醉了的薛蟠仰面踹倒,趴在下水道旁边,兴儿抡起一根木棍就暴打,咬牙切齿道:“你个呆霸王!叫你睁大眼睛看清了我!我几时惹了你?原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吃了熊心豹子胆,想玩我?吃一口下面的水再说!”

兴儿“牛不吃水强按头”,把薛蟠的头泡进了下水道里,双脚在他背上使劲踹,估计骨头都打断了几根。

“好兄弟,是我认错了你,不想你是个正经人,你放了我可好?你要多少钱,你说,放了我就给你送来。”薛蟠原是酒醉,再者他力气怎么比得过常年做体力活的兴儿,只得慢慢开解。

“好兄弟?谁是你好兄弟?那西府里千人宠万人爱的宝二爷才是你好兄弟呢!怎么不见你打他的主意去?你这活该被天打雷劈五马分尸的败类!你家是皇商,我可高攀不起。不要以为你有钱我就怕你了!那母老虎琏奶奶我也不怕!你算什么东西!吃!喝了它!”兴儿揪住薛蟠的头发按下去。

“不!这怎么能喝啊!好兄弟,不!周大爷,你好歹积点阴鸷!我薛蟠天天给你烧香念佛!”薛蟠哭着脸,兴儿不听,硬是把薛蟠的头埋进了脏水里。

“哇!”那水又脏又臭,污秽不堪,堂堂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薛大公子何曾接触过,立马吐了出来。

对于薛蟠,兴儿毫无怜悯之心,一个是破坏了他美好的第一次,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岂能不恼火。另一个是竟然要玩自己,这一个是最最不能容忍的,单是最后一条,不教训他,薛蟠便会千方百计得到自己,这种事情,岂能放过,若不是担心事大,自己承受不了,兴儿甚至想一刀宰了薛蟠。

“你干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之前,可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那冯渊和你抢香菱,原是拐子的罪过,冯渊何至于死罪?香菱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和你未曾谋面,你坏我好事不说,还想那般对我!你认为我一介奴才算不了什么是不是?告诉你,惹急了我,一刀做了你,天大地大,我也能逃出去,纵使逃不出去,能宰了大名鼎鼎的呆霸王,老子也赚了!”兴儿咬着牙,再一次把他头按了下去。

薛蟠挣扎着,几乎不把肺也吐出来了,那股子臭味熏得他差点晕过去,话也说不出来。

“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薛蟠哀求道。

“放过你?嘿嘿!”兴儿冷笑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放过我?我和你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

薛蟠哑然,仗势欺人在他看来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又有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帮衬着,又有他们家的金山银山,打死了人,在他看来,花几个臭钱就行了,哪里有什么原则和道理。

“答不上来了?我叫你呆!我叫你霸!我叫你王!”兴儿不解气地踹了几脚,薛蟠哇哇大叫,兴儿道:“闭嘴!叫出了声,叫来了人,我立马做了你!不信你试试!”

薛蟠咬紧牙关不敢出声,他真怕了这块滚刀肉,兴儿冷笑道:“我的薛大爷,你听我说,你从金陵抢了一个美人叫做香菱是不是?你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妹妹叫做薛宝钗是不是?”

“昂!”薛蟠轻声道,这些事一打听就知道了,不算什么。

兴儿气乐了,甩了他一巴掌,声色俱厉:“叫你好好说话!昂?你是毛驴啊?你们还有一房,出去四海经商,那个房里,一个叫做薛宝琴,一个叫做薛蝌是不是?你们家的皇商是不是一天不如一天,江河日下了?几个年老功高的都跑了是不是?户部也不大待见你们了是不是?所以,你爹在世时,教你妹妹读书识字,想把她送进宫里,走荣国府大小姐的路子是不是?可是,你妹妹的选秀不光明是不是?说!”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人是鬼?”薛蟠张大了嘴巴,兴儿说的一条比一条隐秘,如果说前面很正常,后面的简直让薛蟠认为这是一个朝廷密探了。

“我是鬼,你信么?”兴儿笑道。

“怎么可能,你明明有影子。”薛蟠还不至于傻成白痴。

“别扯那些没用的,告诉你,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妹妹的选秀,注定失败,若是果然我猜中了,你知道报复我的后果么?如果你还不相信我的神妙,我再说一点,你妹妹有一个丫头,教做莺儿,莺儿姓黄,本名黄金莹,她最擅长的是打宫绦络子,对不对?”兴儿说了这么多,在于要善后处理,他打薛蟠之前,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