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已经把话挑得这么明白,是必走无疑了。兴儿若是留她,则如她所说,陷她于不孝,若是不留她,他便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一样东西丢失了。

放得下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攀登珠穆拉玛峰还要艰难百倍。

“咳咳……”兴儿扶着胸口坐在炕上,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罢了,罢了,她若是坚定不移地想着我,又怎会两面为难。她有她的苦楚,我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留她,说不定会害了她,岂不是白费了我们彼此的一番苦心。可知天下事,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有时候我努力了,到头来还是徒劳无功。”

“一日不见,这就如隔三秋了?嗤!”晴雯冷笑着从里间出来。

“好了,这会子我不好过,你别来怄我的气。”兴儿没好气。

晴雯冷眼旁观,她从小并无父母亦或者兄弟姐妹关爱,更不知体贴为何物,是以依旧掐尖要强:“是了,瑞珠是什么人,她是小蓉大奶奶身边的贴身丫头,也算一个副小姐,成日家无人不听她的话,敬佩她,诚服她。我不过是个奴才的奴才,你动不动也能冲我发脾气,我算什么呢!你敬她,也不敢对她说一句不好的话儿,却不待见我,有事没事都冲我来!”

“你……你……”兴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就说,这会子就应了,当真是冲着我来的,我果然是个不好的!”晴雯微微扁嘴。

“唉!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兴儿离坐起身,一股脑儿冲出了下房,他那样心酸难受,晴雯不开解他也就罢了,她原是没有那个义务,但还来怄气,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别人有雪中送炭,自己却锦上添花也无了。

兴儿更是百无聊赖,心寒不已,一个劲往后门走去。

“最好也和她一样走了,别回来。”晴雯摔帘子走进去,把刺绣好的一个香囊绞了,拿来泄火,自己也是心酸地躺在床上。

兴儿不清楚晴雯姑娘想着什么,差不多一年的岁月,晴雯每每见得兴儿和瑞珠眉目传情,把自己视有若无,因此心中老大不自在。

这或许还升级不到喜欢或者爱的那个层次上面,但是呢,那时兴儿为了弥补她,也不叫她受苦受累,有了好的也想着她,有了吃的玩的都想着她。日久天长,便令她产生了一点依恋之情。

从小没有任何一个人关爱的晴雯,总想着日子能如此持续下去,一片痴心想着大家能够彼此安好,有说有笑的,横竖是要在一起的。

可是莫名其妙的插进来了一个瑞珠,他对她又显得与众不同,甚至对自己也没有过那样的,不免有些求全之毁、不虞之誉,哪知彼此并不能明白。所谓亲极反疏,恐怕就是这样的了。

不独兴儿没有安全感,在恐惧着一切而不断做出反应,晴雯姑娘的那颗心,也是极其极其敏感的。

走到后门班房,焦大头发花白,坐在凳子上,根本没有一个奴才的样子,还在喝着酒,过往的人无不对他使出白眼,还好后门这里少有人进出,客人都是走前门的,再说后门最后一道是小厮守的,因此焦大也不会有什么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