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街一家客栈,灯火通明,上房两侧有侍卫把守,防范得十分严格。? 一名婢女穿着嫣红背心,抬了茶盘进去,灯下的男人已经来了差不多十天了,她不知道他正在做什么,但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非常用心。

她一直仰慕贵族阶级的文化,特别是那些人张口闭口都是诗词典故,高雅别致,她觉得自己要是学会了该多好。因此每天过来送饭、端茶倒水的时候,她会趁机偷偷瞄一眼,结果那些书上面,都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于是她得出这个结论:我家新主人请来的这个人好厉害。

“请用茶。”她轻轻放下盘子,兴儿正在苦苦思索,一晚上也画不出多少图、写不出多少字,专心致志地对比着资料。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兴儿放下毛笔,抬起头来,只觉得头昏脑涨,口干舌燥,不觉喝了口茶,又把眼睛看向婢女,只见她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最特别的是眉心有颗胭脂痣。身材窈窕,举止柔和,很有秦可卿的风范,把晴雯也比下去了。

兴儿心想:原来冯紫英也是金屋藏娇,好一个美人儿。

他想不到别处去,反而想起了秦可卿,冯紫英穿着便衣进来了,那婢女才小心翼翼地退下,冯紫英笑道:“周兄也太不要命了,一连几天,慢慢来就行了。”

“冯公子,我才翻译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实在不能了,因为你才给了我一小点资料,这文字还是茜香国很古老的一种,除非我得到他们的古文翻译才成。你看,这些路线,多半是人口分布、矿场以及香料产地……”兴儿指给他看,之所以这么卖力,他也是想借助冯家转行,不想做一颗贾府的暗子。

“不急不急,这才多久,周兄就有了成就,毕竟茜香国还没有攻过来,我也是想着多保险一点,我父亲看见了也会夸我,心里也好受。这是长年累月的工作,兄弟若是信得过我,不妨拿了去,你绘制的,我拿给家父就是了。”冯紫英坐了下来,实在是兴儿兢兢业业的态度令他好感大增。

兴儿料想不到冯紫英会如此信任,沉默了会儿,拿了腰牌出来:“我也不藏着掖着,冯兄,你明白我的身份吗?我想让你帮我换一个身份。”

冯紫英脸色刹那间阴晴不定,毕竟他和神兵卫老大的儿子仇仁打过架:“你是哪个府里的暗桩?”

“贾府,我不想要这个身份,如果你家大人帮我保举,倒是可以洗脱。”兴儿淡淡道。

冯紫英心下揣测:周兴儿此人学识非凡也就罢了,竟然还是神兵卫的耳目,不得了啊不得了。不过我家虽然和神兵卫不和睦,但仇大人也是主战派,因为神兵卫想要重振雄风,必定要捣鼓出一番事故来,若仇大人和我父亲都能保举,他去茜香国最适合不过了,人才啊人才,千万不能放走了他。

“可以,原地图你拿去考究,其余事情等回了京城再说,时间来不及了,家父马上要北上,选秀就要开始。另外,我说怪不得呢,苏州府、大如州府都在全力搜索你,原来你是贾府的人,你可要当心了,就这样吧。”冯紫英折叠了兴儿的笔墨放进袖子里。

原来贾琏已经在寻找他们了,兴儿道:“多多麻烦冯兄了!”

兴儿收拾了东西告辞出去,冯紫英又叫两名侍卫进来,耳语了一番。

走出客栈,大街上演着社火,秦可卿早在门前等着,兴儿拉了她一起回去,走过桥头,到处都是市井的气息:“你干嘛不问我去哪儿,做什么了?”

“我为什么要问你,我早说过,来日你会有一番出息的,有人能看上你,那是他们有眼光。”秦可卿迤逦而行。

听听,这话说得人多么舒服,兴儿不禁握紧了她的手,身处大千世界,人来人往,但他们仿佛不善于表达,一切尽在不言中。等回了鸣玉坊楼上房间,秦可卿笑了笑:“吃过了么,我去给你拿菜。”

“不用了,我不想吃。”兴儿疲惫地躺在床上。

秦可卿已经往回走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吃一点,你喜欢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