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仁耸然动容,低声道,“我在京城里等她,不回去了。”

越曼心里微动了动,“你……”

何淑仁道,“你不必劝我,我已经决定不再回去了。”

越曼略一沉吟,“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除非你找到颜清。”

何淑仁已明白她的意思,寅斯的人或许会顺着他找到越曼,他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我会在城西开一间玉器行,这只玉如意你拿着,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去找我,见此物如见人。”

越曼并未拒绝,伸手接过来放在怀里,“淑仁,谢谢你。”

略一顿,她又道,“曼月国,我怕是回不去了。”

清凉的月光下,两人相立而对,默默无言,却未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长长的影子。

次日,黎府来了一位师太,黎夫人请其看祖宅,师太当场指出此宅大凶,需换宅而祝

黎夫人大惊,当日便派人在城内寻了一处两进两出的宅子,以最快的速度搬了家。

越曼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每天都要喝不同的药汁,好不容易熬到年底,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把玉如意交给伺候黎言裳的江妈妈,嘱咐她在黎言裳遇到绝境时再交给她,她又把黎允的诸事一件件安排妥当。

一日,她请求上山烧香,黎夫人虽不愿意,但见她态度异常坚决,遂同意了。

她仍去了当年掉落下来的那座山,让人把她放在山上,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细小的针筒,向天放出去,橘红色的烟雾冲向天空,一燃而荆

她静静的坐在山顶上,冷冽的风吹在她身上,她瑟瑟发抖,却仍是紧紧的闭了眼,往日一幕幕浮上心头,痛苦的回忆不断的折磨着她。

这一生最失败的就是被赶出曼月国,而她却无能无力再回去挽救曼月国。

而这一生最成功的是生了黎允兄妹,唯一让她割舍不下的亦是他们兄妹,如果生命可以再来一次,她宁愿做个平凡的人,简简单单过平淡的日子,生一对可爱的小宝贝。

可是这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便是如果。

“圆月,你果然在这里。”

立在她面前的是两个彪形大汉,他们手上提着明晃晃的大刀。

越曼缓缓的睁开眼,目中带着轻笑,“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你们来的这么慢。”

其中一人沉喝道,“圆月,高路是不是你杀的?”

越曼微微一笑,“你们觉得我能杀他吗?我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即使当年,我也没有那样的勇气,他从我手里拿走了王印,我想定是有人觊觎王印,所以把他杀了。”

那人惊诧道,“王印被偷走了?”

越曼点点头,“如果我手里还有王印,我早就带人打回去了,怎么还会呆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杀我?”

“哼,逃窜了这么久,你为什么突然把我们招来?”他们警惕的望着越曼,唯恐她再使毒计,能从王的千军万马里逃出来,绝不是一般的女人。

曼月国的圆月公主,又怎会是一般的女人?

越曼淡淡的笑了笑,“我呆在外面太久了,累了,我想回去了,只有你们能把我带回去。”

他们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越曼,亦猜出她身患重病,只怕命不久矣,遂道,“既如此,纳命来吧。”

越曼双眸微微一瞥,仰首道,“来吧,带我回去吧。”

洁白的天空上,朵朵白云飘过,倒影在她目中,依旧清澈如水。

刀起头落,鲜艳的血水落在地面上,似是要把天上的白云染红。

她终于要回家了,她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有一双儿女,更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黎府正厅里,黎夫人手上拿着一封信,滴滴泪落在纸页上,浸染了上头的黑字。

“母亲,前尘往事,过往种种,都已过去。曼感激您多年来的照顾,我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不如换来儿女一世安稳。母亲不必追究我到底何人,亦不必追究我的死因,只有我死了才能保住黎府永久的平安,母亲,请您善待允哥儿和裳姐儿。您可以告诉他们,天上的一轮圆月将始终陪伴在他们身边,伴他们成长。”

黎夫人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泪水不断的涌出来,心如刀割。

越曼,如花一样的女子,压抑了心中所有的悲痛,用生命换来儿女一生的安危,她不知越曼到底为何人,甚至不知她来自何处,但在她心里,越曼永远如她亲生女儿一般。

如果有来生,她仍会义无反顾的将她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