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刚落,莫降便听到有脚步声向这御膳房靠近。

不过,莫降又听到,那一行两人,却又停在御膳房门外,也不知因何犹豫。

一团光晕也停在门外,隔着窗纸透过来些许昏黄,想来应是来者所提的灯笼,只是那团光晕晃来晃去,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莫降飞快的在韩菲儿掌心写了几个字,而后一个翻身,从韩菲儿身边消失了——屋内光线太暗,韩菲儿也一时没能看清莫降去了哪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吃过东西之后的莫降,身法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灵敏。

韩菲儿正纳闷莫降为何对这御膳房如此熟悉,却听到最开始说话的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喂,你看,这窗真是开着的。”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怕是哪个不知死的太监或宫女趁着方才打乱进来偷吃吧——总不能是刺客到了此处吧?”——语气之中,自欺欺人之意太过明显,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不合逻辑的借口。

最开始那声音顺着那人的话道:“御膳房位处大内深处,刺客怎么会轻易找到这里?即便真到了这里,又怎么逃?”

“你说的很对。”另一人附和着,却只是往好的方向考虑,“刺客恐怕早已逃了,不然都指挥使大人带怯薛军找那么久,能找不到?”

“我们只是太监,管刺客作甚——哎,你为什么在发抖?”

“发抖?哪里有?”

“还说没有,你提灯笼的手,这不是在发抖?”

“哎呀,别说了——快热些宵夜给陛下端过去吧,陛下现在的心情糟糕之极,若是回去的晚了,定要受罚。”

“说的也是。”这是最早出声的那个声音,他说着,便推开了房门。可见提灯笼那人迟迟不肯跟过来,于是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我……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人影闪了一闪。”

“别自己吓自己了。刚才你不是自己还说,刺客到不了这里的。”看得出来,先进屋这人胆子很大,说着,他便摸索着去点灯。

“自己吓自己?我才没这闲心——你是没亲眼见那白狼张凛多么可怕,若是见了,定还不如我镇定……”提灯笼那人则用低声的嘟囔解释了自己胆小的原因,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挑着灯笼走了进来。

恰在这时,先进屋那人也点亮了屋内油灯。

御膳房的油灯很大,很复杂,很像并蒂而开的莲花,花盘中灯芯粗大,灯光极为明亮,有它悬于屋顶,御膳房便亮如白昼——倘若此时,站在那巨大的吊灯上,从上向下望去,御膳房内所有物事,定可一览无余:地面之上,一条条整齐排放的宽阔案板,其上是切好的牛羊鲜肉,为防止变质,在案板一侧还设有冰槽,冰槽里堆砌有成块的寒冰,正咝咝冒着凉气;贴着四周墙壁,是一排排储物木柜,柜门有开有合,从开着的柜门可以看出,柜内存放的,乃是各sè点心,一块块,一团团,一个个,晶莹剔透,好不诱人;木柜一侧,鲜蔬瓜果一应俱全,整整齐齐摆放在哪里,这些蔬菜瓜果不但卖相好,而且个头甚大,水嫩光鲜,想来应是特供极品;在靠窗的角落,是数个大小不一的锅台,有的锅中空空如也,有的锅中还有冒着香气的nǎi茶、看上去便滑【嫩】异常的宫廷nǎi酪、反shè着金黄光芒的nǎi豆腐,如果观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那一锅nǎi酪少了一块;锅台附近,有一个碳池,如今池内炭火已经熄灭,碳池上面铁架上串着的羊腿却正散发着诱人的金黄sè,美中不足的,有两根羊腿的间距,似乎稍微大了一些……

突然亮起的刺眼灯光直吓了提灯笼那太监一个哆嗦,他的眼睛还未来得及适应那光亮,就看到巨型吊灯下,有个模糊的人影正说道:“你看,这屋内哪有他人?”

提灯太监揉了揉眼,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是的,他视线之内,确实没有可疑之人,可是视线之外呢?他想着想着,又是一个哆嗦,心中升起一阵诡异的感觉,似乎他不曾注意过的地方,真有那么一双恐怖的眼睛,可他偏偏却没有抬头看,也没有四下打量,也不知是不敢还是因为其他,只是讷讷道:“赶紧弄些夜宵,给陛下带回去吧——枢密副使大人不是说了,他来时就没吃饭,已经很饿了么?”

大胆那人无所谓点点头,于是二人很快就忙活起来。

没用多久,二人就弄好一托盘吃食,满意的嗅了一嗅,二人熄灯、端着东西离开,屋内再次归于黑暗。

两个太监走后没多久,黑暗中传来两个轻微声响,似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地。

“菲儿,我早在你手心写了字,让你跟我上房梁——你为何非要等到那太监进门亮灯之后才肯动呢?若不是你轻功好,若不是那太监反应迟钝,你肯定会被发现!”莫降可以压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之中,有一丝责怪,不过,这责怪之意很快就被一阵咀嚼吞咽声驱得一干二净,莫降那根羊腿,还没有啃完。

“我又没来过这里,怎么知道房梁之上是绝佳的藏身之地?”韩菲儿嘟囔道:“要亲眼看过房梁构造之后,我才能决定起跳路线。”

“刚才不是说了么,跟我走就行。”莫降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对这地方很熟?”韩菲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