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的深夜,起了微风。

一片乌云慢慢飘来,遮住了那明晃晃的圆月。黑sè的大幕慢慢铺下,野山头整个山寨,都沉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有两个矫健的身影,趁着夜sè,摸进了山寨偏西的一间草棚之内。

“这是何处?”这是张凛低声的询问。

“马棚。”莫降的声音更低。

虽然满腹狐疑,但张凛并没有问再问,只是借着昏暗的光,跟在莫降身后。

他隐约看到有微弱的寒光一闪即逝。

紧接着,有匹战马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鸣叫。

那叫声在深夜里是那么刺耳,很快就有野山头寨众擎着火把进来查看。

可是他只看到,马棚还是那个马棚,空无一人。

“大半夜,叫什么叫!”那人低声斥责一句,摇摇头又走了出去……

聚义堂后,袁狐的卧房亮着灯光。

虽然子时已过,但袁狐仍未睡下,仍是披着方才那件黑sè大氅,坐在桌边休息。他的右手放在桌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双眉之间那道刻痕,越皱越深——这副沉思的表情,总算让他那张扁平的脸上有了些沟壑。

“笃笃”——有人敲门。

“进来。”袁狐头也不回说道。

进来的人,是四大金刚其中一位——广目金刚。

“寨主,今天这事您怎么看?”那广目明明是盲的,两个眼球都是浑浊的惨白sè,但他却异常轻松的走到了袁狐身后一尺停下,抬手挑了挑油灯的灯芯,手法之准确,竟是丝毫不差。

“有什么看法并不重要。”袁狐的语气波澜不惊,“重要的是,我们不可能答应双方和谈。”

“属下的意思是,野山头和纺河山打了这么多年,两家仇恨也越打越深,已经变成了不可解的死结。可这个时候那徐狂客竟然提出和谈,寨主不觉得徐狂客这番举动有些反常么?”

“或许是他真的打累了,或许是上一次火并纺河山伤及筋骨,或许,这只是妞妞自己的幼稚的想法……”

“寨主列出这么多理由,也不过是想证明这件反常的事其实并不反常。”广目白sè的眼球动了一动说道:“可寨主应该知道,你我身负重任,任何时候都马虎不得,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可不好向那位交代啊……”

“行了,我知道了。”袁狐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你先回去。”

“寨主知道就好。”广目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以此同时,放在屋外的水缸后面有两个影子动了一动,转瞬之间,已经跃过低矮的院墙,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之中。

这两个偷听的,正是莫降和张凛。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山寨的粮仓就建在这个角落,除了粮仓门口两个打瞌睡的寨兵外,再无他人把守,看来这野山头真是个外紧内松之势,寨中的守备jing戒,明显比山脚下弱了不少——凭借莫降和张凛的本事,要潜入粮仓也太过容易,二人藏身其中,暂时也没有暴露危险。

说道藏身,二人都是极为擅长——莫降做了两年多暗子,张凛无时无刻不在躲避朝廷的追捕,所以,二人俱是练就了一身潜藏的好本领。十三羽翼和朝廷官兵都奈何不了二人,这山寨寨兵,就更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莫降此刻就坐在地上,靠着一排麻袋,从麻袋的破口里扣出几粒谷子,放在嘴里嚼了起来。咀嚼片刻后,把生谷子吐出来说道:“是今年的新谷。”

张凛则是站在角落,怀中抱着他的长枪,似是已经站着睡着了。

“方才你听出来什么没有?”莫降却还不想睡觉,于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没有。”张凛似乎连嘴都没有张,所以这两个字有着浓重的鼻音。

“我却听出来了。”莫降有些得意的说道:“从那二人的语气上推断,这野山头的真正寨主,似乎并不是那袁狐,他只不过是那人手下的傀儡。”莫降特意在“那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而后又问道:“你说,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