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聪明人,为什么一定要做蠢事呢?”明利盯着文逸,目光灼灼。

莫降针锋相对道:“老和尚,难道不明白,这世界上的蠢事,多是由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做出的么?”

“究竟是何人在自作聪明,想必片刻后便知晓了。”明利说着,扯动嘴角笑了一笑,在尺余长的胡须的遮掩下,明利的笑容中,隐隐透出几分狠毒——这本不是该在出家人脸上出现的表情。

明利话音刚落,数十武僧便拥进了狭小的僧房之内,将莫降等人围在中间;窄小的门框之外,也沾满了人,这些武僧个个面带凶相,不像是和尚,却更像土匪。

莫降目光在众武僧脸上一一扫过,笑着问道:“文跛子,你说这究竟是寺庙还是土匪窝?”

“土匪窝,绝对是土匪窝。”曾在山贼窝子待过多年的冯冲有绝对的发言权。

“国之将乱,必有妖孽。”文逸慨然一叹道:“有时候我总在想,这偌大的黄金帝国,即便腐朽已经蔓延至骨髓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它总还能苟延残喘些时ri;可是当我看到,朝廷不思民需反而变本加厉的压榨、军队不想保家卫国而是腐化堕落,民众不思进取只是麻木的苟活、出家人不思普渡众生而是聚众敛财——我终于知道,这黄金帝国,终究还是要亡了。”

“过分的聪明就是愚蠢。”明利冷声说道:“能存活于乱世,已经是万世难修的造化了。可因为你们的执迷不悟,佛祖只好收回这些,把它们分给更合适的人。”

“他要收回,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莫降冷冷的说。

明利只以为对方这是在虚张声势,早在对方几人进门之时,他就根据脚步声判断过对方的武功修为:那为首之人是个瘸子,连走路都有几分不便,又能有什么本事;态度狂傲的书生,脚步虚浮,想站稳都需要他人搀扶;那个壮实的年轻人,看似孔武有力,但却是个徒有蛮力的莽夫;唯一难以确定的,就是那个一直沉默,而且用刘海遮住面容的女子了……不过,只是个年纪轻轻女孩子而已,又能有什么通天本领?

所以,明利自信,这几个人莽莽撞撞寻到寺院里来,纯属自寻死路,至于俗家弟子告知他的那个周身散发着杀气、怀抱长枪的年轻人,明利也没有放在心上——这里是真定府,是三国名将“常胜将军”赵子龙的故乡,大街之上,崇拜赵将军、模仿赵将军的人多如牛毛,难道随便抱一杆破枪,就真当他是浑身是胆的赵子龙再世了么?

明利正暗自思索,忽听一声低喝:“老和尚,我再最后问你一遍,那笔银钱的去向,你说还是不说?”那声音有些虚弱,但气势却丝毫不弱于明利,真有几分反客为主的味道了。

“阿弥陀佛。”明利摇摇头道:“看来,过分的执念,已让你们失去了判断形势的基本能力。那么,就由老衲让你们清醒一些吧。”说着,他双手合十,又闭上了眼睛,念珠也握在了手中。

当念珠串上第一颗念珠滑入明利指肚的同时,四条戒棍呼啸着向莫降等人的头顶砸来。

可是,戒棍破空之声,却戛然而止。

明利也没有听到坚实的戒棍敲碎对方头骨的声音,更没有听到任何人的惨叫。

他闭着眼睛问:“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棍棒坠地的脆响,传入了明利的耳朵。

明利觉得屋内气氛有些诡异,于是睁开眼来。

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明利就愣在了牙床之上,四肢也变得僵硬,刚刚才握进手中的第一颗念珠,也停止了滚动……

明利只看到,围住对方四人的那些棍僧,都像石雕一般呆在了当场,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呆滞的目光落在戒棍前段整齐的切口上。

没有人能看清楚,他们手中的戒棍是如何断掉的——仿佛,方才曾有一柄锋利的钢刀突然出现,斩断了他们的戒棍,而后又突然消失了。

“佛……佛祖显灵了。”若土磕磕绊绊的说,此时的他,真的是面若土sè。

佛祖显灵了?!

这一句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众武僧都觉得,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理由能解释方才发生的诡异一幕了,若不是佛祖显灵,他们手中戒棍怎会无缘无故断掉?而且正断在他们正要犯戒的时候,这一定是佛祖的jing告,jing告他们不要犯下杀生之戒……想及此处,众武僧的双腿都有些发软,很有立刻跪倒,向佛祖请罪的架势……

眼看这些武僧就要不战自溃,明利厉声喝道:“休得胡言乱语!”紧接着,他长眉一皱,摆出一副“宝相庄严邪魔速速退散”的神圣模样,口中喝道:“究竟是何方妖孽扰乱佛家宝地,还不快快现形?!”

明利大声的呵斥越过人群,飘出了僧房,传至整个寺院,余音袅袅,悠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