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2-13

文逸一边说着,竟然猫下腰去,在柜台里翻腾起来。

“文逸,你在做什么?”宋景廉皱眉问道——听到柜台后面叮当做响,他不免提高了警惕。

宋景廉深知文逸箭术极佳,狂夫子研习六艺时,还曾专门就“射”之一艺向文逸请教。再加上宋景廉今日登门时,本就心虚,他方才做出愤怒之状,也是想用自己的怒火压制文逸的责难。可出乎宋景廉预料的是,文逸非但没有因民变一事冲他发火,反而和颜悦色的接待了他。甚至,自始至终,文逸从未发表过类似于“民变和崖山有关”的言论。这反而让宋景廉更加的忐忑,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确定文逸是否已经察觉——这场民变乃是诸子之盟一手制造出来的。

当他看到文逸忽然猫下腰去,最先想到的,就是文逸很可能会突然变脸,抄出一把长弓,搭一枚利箭,瞄准他的咽喉,然后逼问他制造这场民变的元凶。

但是,躲在柜台后面翻腾的文逸,却是好久没有动静——不,动静是有的,那就是不绝于耳的叮叮当当……

于是,宋景廉更加的紧张,可他又不能凑过去看,又不敢转身离开——鬼才知道文逸会不会突然握着一把长弓站起来……

“终于找到了!”文逸一声大叫,害的宋景廉差点跳起来。

然而,当他看到再次站起身来的文逸手中所拿的东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茶壶、茶垫、茶杯、茶盘、茶洗、茶炉,甚至,还有几块黑炭……

“文逸,你这是要做什么?”宋景廉不解的问。

“请你喝茶啊。”文逸笑着回应,“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亲自为宋先生煮茶。”

“煮茶?”宋景廉越来越糊涂——新会民变正在向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文逸本该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才对,怎么还有工夫跟他在这里煮茶?

然而,文逸确实是很有工夫,因为他今天要为宋景廉煮的,就是功夫茶……

所谓功夫茶,大致起源于前朝,在潮州府一带极为盛行——前朝大文豪,三苏之一的苏辙曾有诗曰:“君不见闽中茶品天下高,倾身事茶不知劳。”能得到当时文豪的称赞,此茶之美妙,可见一斑。

功夫茶确实很耗工夫,单单是架起红泥茶炉,点燃木炭,调好炉火,就用了将近半个时辰——而此时,正式的煮茶,尚未开始。

忙碌中的文逸抬起头来,看了宋景廉一眼道:“宋先生,为何出汗了?”

宋景廉闻言,下意识的抬手擦拭,果然看到汗水浸湿了自己手中的道巾……

“来时走的太急,是故出了汗。”宋景廉尴尬的一笑,给出了相对合理的解释,“况且,民变一起,贫道忧心忡忡,生怕此乱波及到整个新会,心中焦急也是难免。”

“区区民变,何须心忧?”文逸微笑着说:“一茶之工,足以平定。”

“文先生如此的自信?”宋景廉关切的问。

文逸点点头道:“若无自信,怎会有闲情雅致请宋先生喝茶?宋先生,这喝茶,讲究个心平气和,坦然安静,似宋先生这般满心忧愁,再好的茶,喝到嘴里也变了味道。”

“文先生所讲极是,只是贫道这心,就是静不下来……”

文逸深深的一笑,若有所指道:“静不下来,那是因为宋先生心中有事无法放下。方才,宋先生一再向文某提起民变一事,这莫非是说,这件事在宋先生心中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民变?亦或者宋先生知道什么内幕,却不便言明呢?”

闻听文逸话中有话,宋景廉急忙打起十二分小心应对:“关于这次民变,贫道所知道的细节,绝不会比文先生多。贫道之所以对此事如此重视,是因为贫道领黑将之命来到新会,全心辅佐莫降贤侄,可莫降贤侄现在却不在新会,是故贫道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许多,如果这时新会出了什么意外,贫道唯恐辜负我主所托……”

文逸点点头,却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伸出手来,将一个空茶壶递给了宋景廉。

宋景廉诧异的接过那个造型精致的紫砂小壶,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

“麻烦宋先生到街上取些井水来。”文逸不好意思的笑道:“虽然《茶经》有言,‘山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其下。’但时间仓促,文某实在是找不到山泉水,也弄不到江水,只好用井水凑合。屋后水缸虽然有存水,但井水已经很差,若是再用缸中陈水,怕是这茶就不能喝了。”

虽然文逸解释的很清楚,但宋景廉却不打算离开,因为他现在还不能确定文逸要搞什么鬼?方才闪烁其词的询问一番,听到自己的回答又不再问,继而又将话题扯到了煮茶一事之上——文逸这种谈话方式,就好像钓叟垂竿,待鱼儿上钩后,时而放线,时而收紧,戏弄咬钩的鱼儿,等它游的累了,再将起钓起来……而宋景廉隐约觉得,自己就像那条上钩的鱼,而文逸就似是那垂钓的老叟,民变一事就是那诱人的饵,至于鱼线恐怕就是这茶道了吧……

“宋先生因何发愣?”文逸又道:“莫非不知那井在何处?出门左转,第一个街口西南角便有一口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