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氏海船抵达的那一瞬间,龟生太郎的心就跌到了谷底;当他看到站在那虬髯大汉身后的无数剽悍的士兵后,其心所坠的幽深谷底,已然刮起了凛冽的寒风——那肆意的寒风,将他所有的自信吹的飞散:火炮已无法使用、又是腹背受敌、被围在zhongyāng的莫降又是个极其难啃的种子……在如此之多的不利条件下,再让自己完成杀死莫降的任务,这,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这个时候,只有逃跑,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一个念头,在龟生太郎脑海中闪过。

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却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陈友暗手中朴刀刀锋,以无比刁钻的角度砍了过来,直抹向龟生太郎的脖子!

一阵恶寒,直让龟生太郎汗毛倒数,那颗入坠冰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他猛地向后退去,同时甩出左手!

一枚手里剑脱袖而出,直刺陈友暗的胸口!

陈友暗这一次仍不打算躲闪,他大吼一声,奋力挥动手中朴刀,直追龟生太郎而去!

“叮!”

手里剑打在陈友暗的胸口,发出一声异响——这本不该是暗器命中皮肉时该发出的声音。

龟生太郎却没有闲暇去搞清楚这声音响起的原因了——因为,他看到了飞向空中的半截手臂,那手臂之上的每一个细节,对他而言,都是再熟悉不过。

因为,那本就是他的左手!

猩红的鲜血,喷洒而出,将龟生太郎的视野,整个染成了红sè;红sè的视野中,半截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颓然坠落在满是鲜血的甲板上,落地之后,那手指甚至还抽搐了一下……

“啊——!”

龟生太郎惨叫一声,丢掉了长刀,用右手紧紧攥住了伤口,强忍着钻心的剧痛,向后倒退。

“看你往哪里逃!!”陈友暗大声叫着,追了过去。

可他刚追了两步,就被人挡住了。

一个不起眼的矮子,从武士的人群中钻了出来——他身上所传的服饰,和那些东瀛武士一般无二,甚至连脚下蹬着的木屐都一模一样,可尽管如此,陈友暗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来——这人是个汉人!

“这位壮士,不要再追了。”果不其然,那人一开口,便是纯正无比的汉话,只是声音有些yin鸷,一边说着,他一边缓缓抬起头来。

一张因肥胖而满是油腻的引人憎恶的脸庞,落入陈友暗的眼中。

站在陈友暗面前的,是个侏儒,只有七八岁孩童的身高,但此人周身所散发出的yin毒味道,却让陈友暗不敢小觑,仿佛,那个低矮而肥胖的身体里,所藏的皆是致命的毒素,只要离得近了,就会立刻暴毙当场……

“这件事,不是你这种人该参与进来的。”那侏儒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似是完全不担心陈友暗会趁机偷袭,“掺的越深,死的便越快……你是个聪明人,没必要为了这个萍水相逢的莫降葬送了xing命。”

说实话,陈友暗很想在侏儒转过头去的时候,用手中朴刀把那粘在肉坨坨的身体上的圆脑袋一刀砍下来,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沉默片刻后,他冷声回应道:“虽说是初次见面,但陈某已被天选之子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已经决定效忠……”

“别扯这种骗鬼的屁话!”侏儒的话语忽然严厉起来,粗俗的俚语也脱口而出,“你天生反骨,本就不是那种肯低下头来向某人效忠的人,你想做的,只是乱世的枭雄,只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暴君,你不甘于屈居人下,无论那个人是谁。”

陈友暗闻言,身形猛地一颤,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他是真的害怕了,不可抑制的恐惧自心底升腾而起,这个其貌不扬的侏儒,虽然没有盯着他看,但他每一句话,却都切切实实击中了他的软肋,用最锋利的言辞,将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最大秘密公之于众——这种对手,简直可怕的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