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景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后,突然,他仰天笑了起来,那笑声回荡在这空空的大殿之中,仿佛与那不远处的丝竹之声映衬起来,然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司空景此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可笑了,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自己担心的那件事,早就被父皇给知道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看到司空景这样有些癫狂的样子,太后的脸上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上前一步走到司空景的身边,抬手握住他的胳膊,关切地问道:“景儿,你没事吧?”

其实她挺能理解景儿的,当初自己听到先皇这样说的时候,整个人也是惊住了很久,更别说是景儿了。

看着司空景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太后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来,此时却见那司空景笑着道:“我没事,我好得很,再好不过了。”

但是看他这表情却怎么也不像是好的样子,太后一颗心都是沉了下来,稍稍静默了片刻之后,她又是开口道:“景儿,母后知道这段时间你心里都不好受,但是事已至此,你也别为难自己,为难澈儿了好吗?”

听了太后这话,司空景不由冷笑一声,说来说去,她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着司空澈,稍稍低头,司空景敛去了脸上的表情,抬眸看着太后淡淡地道:“母后,你说这话我却是听不懂了,我为难皇上什么了?他现在已经贵为皇帝了,我能为难他什么?”

“景儿,你还要母后把话给说白了是吗?澈儿登基那日发生走水的事情,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那些在京城迅速传开的流言也跟你没关系吗?”自己进宫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些事情都想不到,而且自己是景儿的母后,对他自然是有相当的了解的。

“好了,母后我知道如今您是向着皇上的,您当然得向着他,就像当初我做太子的事情,您也向着我一样。”当初自己还做太子的时候,母后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因为司空澈跟自己朝堂争斗的事情,她还去威胁过苏洛宁,可是现在呢,一心想要维护住司空澈的皇帝之位,生怕自己给强了去。

而此时太后亦是严肃了脸色看着司空景道:“是,如果现在登上皇位的人是你,我也会劝澈儿不要跟你作对,但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互相残杀。我如今维护澈儿,就跟当初维护还在做太子的你是一个道理,你明白吗?”

“我明白,在母后您的眼中,我跟司空澈谁做皇帝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您的儿子,无论谁做了皇帝,您都是太后。”母后心里唯一在意的不就是这个太后的位置吗?

听了这话,太后不禁微微皱眉看着司空景开口问道:“景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般偏执?”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母后为何还要来问我,问问自己岂不是更方便一些?”司空景说完这话,冷冷地看了太后一眼,便是转身而去了,口中犹自笑着,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太后。

不多时之后,司空景便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上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众人见了心中都是暗自道:刚刚太后还说景王殿下喝醉了,如今这喝醉的人回来了,太后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这母子两个方才都讲了些什么,不过想来跟皇位的事情也有些关系了。

要说这兄弟两个也是,小的时候形影不离的,感情好得很,长大了之后却这般彼此为敌,说起来讽刺,但其实在这皇宫里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古往今来,这皇室之内,亲兄弟互相残杀得不在少数,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坐在司空景身边的薛涵泠却是明显注意到了司空景在跟太后聊完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沉郁郁的,她这般坐在他的身边都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冷气,心中不由颤了一下。

等到宫宴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大家也都是随意了起来,各自起来敬酒,而司空景没想到的是司空隽竟然也过来跟他敬酒,反观司空隽却显得很轻松友善,面上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司空景则是抬头看着他,面上怔然愣住。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暗自嘀咕,话说这当年景王殿下和隽王殿下还有皇上他们三个皇子是经常在一起玩儿的,可以说投契得很,在场的都是皇亲国戚,这些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可是自从隽王的母妃鸢妃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景王殿下跟隽王殿下这两人似乎就没有了什么交集,一夕之间,好像之前所有的兄弟之情都不曾存在过一样。当时还是五皇子的皇上为了隽王殿下,还硬闯鸢萝宫去见隽王殿下,被皇上给好好责罚了一顿,但是当时的景王殿下却表现得这件事跟他完全无关似的,任隽王殿下和皇上怎么被罚,他都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初就有人说,鸢妃的事情之所以被人揭发是因为有人偷偷泄了密,然而这样重大的事情,若不是鸢妃身边的人是绝对不能知道的,而恰好当时景王殿下跟那时候还是五皇子的皇上经常去鸢萝宫玩儿,难道这中间是没有关系的吗?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皇兄,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我来跟你敬酒,你觉得很意外吗?”司空隽含笑看着司空景问道。

司空景这才是回过神来,亦是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来,看着司空景低声道:“的确是有些意外,如今你可是朝中的红人,向我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敬酒,本王有些受宠若惊啊。”

“皇兄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我能有今天,全是仰仗了皇兄,自然是得过来敬皇兄一杯。”说这话的时候,司空隽脸上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司空景的表情却是突然僵住了。

而这个时候却见司空隽凑近了司空景几分,口中道:“皇兄,你别这样,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别再让人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对你对我都不好,你说是吗?”说完之后,司空隽这才退开了几步的距离。

司空景则是缓缓勾起一笑,轻声道:“没想到如今四皇弟说话也很有些玄机了,跟皇上呆得久了,果真也学到了不少。”说话的同时,司空景也是跟司空隽碰了酒杯。

司空隽深深看了司空景一眼,却也不喝酒,而是继续道:“说起来,我也很多年没有参加过宫中的宴会了,今日也是难得,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被软禁在鸢萝宫里,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泄的,我都以为我快要死了,那时候的我哪里能想到自己还有今日呢,这也得感谢皇兄你啊。”

司空景当然听得出来他是意有所指,此时却也故作糊涂地道:“四弟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这件事情怎么还说要感谢我呢?这有些说不通啊。”

“说通说不通的话,皇兄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也省得皇兄在这大过年的时候堵心,不过我想着皇兄这段日子心里只怕也是够难受的了,我刚刚说的那话您也不用放在心上了。”说完这话,司空隽便是抬手把酒杯送到了嘴边,清凉的酒液入口,司空隽心中却有些被烫伤一般的感觉。

而说完这些之后,司空隽也没有多留,便是走开了,而这个时候的薛涵泠似乎也听懂了一些什么,不由侧头看向司空景,刚刚隽王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去年除夕的时候,隽王殿下的那中毒跟殿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