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禾蔚蓝已经不会再像刚开始一样有大起大落的情绪,一来是时间过去了很久,多少有些治愈;二来是消失了近三年的赵朗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和过去的张扬跋扈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某种程度上,还是很令她惊讶的。

现在再想起那个清冷孤傲的少年,除了心中一阵短促的刺痛,眼睛里竟是再也流不出多余的泪水,甚至连酸涩都感觉不到了。

唯一令她头疼的,就是学校里那个叫李斐的孩子。

李斐原本的长相十分可爱,脸颊也是肉肉的,因此第一次见到觉得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不料这三四年一过,会在高三的课堂上再见。

现在的她几乎是面目全非,本来嘟嘟的婴儿脸已经不见,下巴也变得尖尖的,若是如此,到还能看出当初那个俏丽的影子,可那些个纯真活泼,都被用厚厚的妆容给刻意压制下去了。

自己越是躲着她吧,她出现地就越刻意。

不仅上课的时候总是插嘴举手提问,下课还屁颠颠地捧着本教辅来刷存在感,弄得禾蔚蓝那一个月真叫一个头疼欲裂,若是那个原本的生物老师知道她竟然可以这么积极,估计连小孩都能给气回肚子里去……

某次,办公室里,李斐双手递给她一本练习书,表情特别的虚心好学。

禾蔚蓝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指节轻扣几下桌面,细声细气地说:“翻开来,一本子端给我,难不成让我通本讲给你吗?”

李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迹,有推算过程,也有思路整理,禾蔚蓝匆匆一瞥,看到上面的字体后眼神一顿,接着猛地睁大,脸色也难看起来。

李斐笑吟吟地补充:“这是我哥的书,我借来用了。”

禾蔚蓝手里的笔“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向桌边,眼看着就要掉下去,李斐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挡住,眼神却一刻不落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禾蔚蓝先是一阵恍惚,随后是伴随着酸楚的愤怒,她觉得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孩给愚弄了,冷着脸把书扣上,侧过身不再看她,而是径自打开电脑,手里噼噼啪啪乱敲一阵,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她的声音终于不再是温雅柔软,而是带上刺骨的寒意:“没有真心提问的心思,就不要来浪费大家的时间!”

李斐一愣,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大大咧咧地挥挥手,轻笑着转身退开了。

身后原本排着队地其他学生,弄不明白为何禾蔚蓝会突然生气,此刻见她神情冷淡,满脸写着“我很生气”、“不要来烦我”、“扰我者死”,顿失提问的勇气,也随着李斐灰溜溜地跑出去。

李斐难免遭受一番埋怨,量她心大,也不觉得愧疚,反而显得更加熠熠生辉、神清气爽,就像小孩子失而复得了一块甜甜的糖果。

这也是禾蔚蓝很久之后才意识到的,李斐对她依赖,完全就是一种情感的移嫁,失去了对自己关怀备至、处处宠溺的哥哥,凭着禾蔚蓝心中对李彰的一丝挂怀和歉疚,来从她那边找寻久违的温暖。

办公室那出,应该也是这个小孩处心积虑的试探,想看清楚自己对她哥哥是否还有别样的情绪在。

算了,自己当时也是蠢,表现得足以另她满意就是了。

难怪呢,要不怎么经历了一番呵斥,李斐越发黏她得紧了……

不得不说,李斐真的很会挑时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特异功能,总能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毫无预兆的出现,常常令自己手足无措,却又不会太过尴尬。

就连喝醉了都能这样……

禾蔚蓝无奈地看着瘫倒在自己家里沙发的李斐,眼中尽是无声的谴责,索性她又挑到爸妈上班的好时刻,不然他们估计得愁死。

轻柔地拍着李斐红彤彤的脸颊,不由自主连呼吸都变轻了:“怎么喝酒呢,恩?”

李斐难得露出小孩子的表情,皱着鼻子,奶声奶气地对着她“哼”了一声。

见她眼睛睁地大大,里面尚有星辰,怎么看也不像是喝醉了的丑态,而且也没有犯困的意思,只好忍着笑接着问:“偷摸着喝酒,醉了还敢来找老师?”

李斐哼哼唧唧地说:“你才不是老师,你是漂亮姐姐!”

禾蔚蓝呆了两秒,无奈地摇着头,道:“说说吧,怎么了呢?”

根本没指望她能好好说,但也完全没想到这厮竟然“嘿嘿哈哈”地捧腹大笑起来,禾蔚蓝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单是这么看,其实还挺惊悚的。

听到她嘴里说起一个男生,禾蔚蓝想起几乎每次出校门口,都能看见一个和她嘴中特征相仿的一位大男孩,因为穿着外校校服,长相不算惊艳,但翩然而立,气质清俊,光看他淡淡的眉眼就感觉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男孩子。

他背着把吉他,挺引人注目,嘴角有个微笑的弧度,应该不是刻意的笑容,有的人确实是天生的笑相。而且从他校服来看,应该是赵朗当年就读的私立学校,禾蔚蓝经过时难免多留意了两眼,阳光微晃,从他耳垂处反射出闪烁的亮光,禾蔚蓝眼睛一眯,这孩子竟然带着黑色的耳钉,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禾蔚蓝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理解不了现在小孩的审美,便自顾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