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子的主人,姓爱新觉罗!

似是有氢弹在脑中爆炸,若鹓觉得脑中“嗡”地一声,继而是耳中尖锐的长鸣,方才尚能听见远远的马蹄声,此刻也没了声响。

爱新觉罗,她竟忘了,这副身子的主人,是康亲王杰书的女儿,是爱新觉罗的后裔,她的全名是——爱新觉罗·若鹓。

而不是,张若鹓。

若鹓大口大口地喘气,身子剧烈地颤着,她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之中,冻得厉害,似有冷风钻进骨缝,又酸又疼。

八福晋没想到若鹓会有如此的反应,初时只惊诧地瞧着若鹓,待反应过来,却是不知该作何感想。她一直以为,若鹓此刻的淡定从容,是因着她的不在意,八福晋表面上虽不屑,可当她面对自己的心底,却知道对于这样的若鹓,她是惊讶的,带着些羡慕。

她习惯了众人的瞩目与呵护,在家时,阿玛慈爱,额娘温柔,后来去了安亲王府,郭罗玛法当她是掌上明珠,几位舅舅对她亦视如己出,她竟是比府上嫡出的孙儿还受宠。可即便如此,她自问也不如若鹓这样能撇开所有人的眼光,只随心而活。

可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崩溃的若鹓,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若鹓根本不知情。事情闹得那样大,宗亲、臣子、士子……甚至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闹了大半年的事情,她竟是一丁点也不知道。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朝堂的事,八爷从不避着她,即便如今,他已不大有施展之地了,也未曾改变这个习惯。她知道虽然夺嫡一战,雍正胜了他们一筹,可他这个皇位坐的,并不安稳。可即便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他竟然能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八福晋没有似惯常般猜测揣摩皇帝的势力范围,而是以一个女人的视角,猜想着这个男人此行此径背后的心。

他们两边也算是明争暗斗二十多年了,即便是“一废”后那样不利的形势,抑或是这位四哥登上帝位,成了能掌控他们生死之人,她都不曾怕过他。但这一刻,她在猜想这个男人的心之时,却竟带着丝丝敬畏与惶恐。

八福晋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恁地突兀,恁地悲凉,恁地……酸涩。

这样的心啊,她也曾期盼过,从她九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八爷,她就悄悄期盼过。那时她已养成了如今的性子,却为了讨一个少年的心,努力压抑着她的脾气,小心地、刻意地讨好他,取悦他。

即便辛苦,她也总是乐在其中,当她得知指婚的那一刻,捧着圣旨,竟开心地一夜未睡,傻笑了一夜。

那样温润如玉的少年,终于要成为她的夫君。便是想一想,她也能从梦中笑醒。

这个梦,一做便是三十年。即便知道梦只是梦,半辈子都过去了,她却已不想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