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响渐渐近了,若鹓与云澈瞧清是观音保与落颜领着三个小的寻过来了,观音保抱着摇摇,落颜抱着离离,阿古达木走在落颜身旁,却总是仰头做鬼脸去逗弄落颜怀里的离离,惹得小丫头不时地“咯咯”笑着,不住舞动她的小胳膊。

若鹓二人起身,若鹓接过摇摇,云澈则是将离离抱了过来,不住打量着怀里不认生的小人儿,喜道:“这小格格生得真白嫩,肉嘟嘟地小模样,活脱脱与当年……”眼见云澈要说走嘴了,若鹓心中惊得漏跳一拍,云澈也意识到了,忙改口道,“与当年格格年轻时一个样子。”

落颜歪了歪头,瞧了瞧离离,又看了看若鹓,道:“姑姑现在瞧着还是很年轻呢,那姑姑年轻时候,岂不是像小孩子了?”

“瞧瞧我们落颜格格,嘴儿是头一名的甜!”云澈望着落颜,心内忽然有些感慨。

当初,落颜是由云澈接生的,这是她接生的第一个孩子,新生命带给她的悸动,她一辈子也无法忘怀。且自落颜生下来便一直由她照顾,虽然短短两日便被送走,可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落颜。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再无可能见着这小人儿了,却不但再度见着她,还能照顾她,陪她走过一段成长岁月,她已经非常知足了。

自格格离宫后,落颜便被抱去了太后宫中抚养,她没能跟着过去服侍,那时落颜也不过两岁的样子,直到她嫁来蒙古之前,都未能再见到过落颜。如果说她离开这座紫禁城时,在这皇城中还有何牵挂与遗憾,那便只有下落不明的格格与年纪尚幼的小格格了。如今再见时,落颜已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她想必不记得她了,尽管曾经,她最爱黏着她,最爱由她哄着睡觉。

那些久远的记忆都被云澈深埋在了心里,不管落颜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这个爱娇的奶娃娃,如今娉婷玉立的大姑娘,有皇上与格格陪伴着,又找到了自个的幸福,她真是再没遗憾了。

“要、要~”离离突然伸出手,一个劲儿地往一处挣着,令云澈抱得颇有些吃力。

若鹓随着离离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她方才搁在石桌上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玉佩,若鹓将怀里的摇摇又递给观音保,自个走过去背着离离将玉佩藏进袖中,把玉佩下头垫着的荷包拿到离离跟前。

离离人小鬼大,丝毫不受若鹓的干扰,对那荷包瞥都不瞥一眼,不住同若鹓吵闹。若鹓见云澈被离离闹腾地额际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忙伸手将离离接了过来,一面摇着,一面轻拍着离离的背,想要安抚她。可离离似乎是认定了那玉佩一般,往日哄几声便能安静,今日却丝毫不奏效。

就在若鹓想要投降,将玉佩拿出来时,一旁的阿古达木解下自己腰间挂着的一块青玉狻猊佩,递到离离眼前。离离毫不客气地抓在手里,牢牢攥着,挥动着小胳膊,似乎是在炫耀。

若鹓有些抱歉地同阿古达木道:“你小妹妹有些任性,一会姑姑就将玉佩拿回来还给你。”

阿古达木却不甚在意道:“离离喜欢,就送给离离吧。”

一旁云澈笑道:“哟?这么大方?我怎么记着,前年你阿布格额格齐家的塔娜不过想借去一天,你都护得紧呢,怎么离离一要,你就肯舍得了?”观音保与落颜都听懂了,若鹓不懂蒙语,也不知云澈说的是谁,云澈见若鹓有些懵,解释道,“是阿娅的丈夫与先前的王妃生的一个女儿。”

若鹓闻言,不由笑了一声,也没去跟着逗两句。

离离便是小孩子心性,玩过了也就撇在一旁了,若鹓见她已不在意那玉佩,便趁着她不注意,悄悄收起来,打算晚些时候还给阿古达木。

云澈与阿古达木一个是女眷,一个还是半大的孩子,若鹓没那么多讲究,自然是将二人一同留宿在了避暑山庄。若鹓把两个小家伙托付给月琴几人,她今晚打算同云澈同塌而眠,促膝长谈。

洗漱过后,若鹓穿着中衣,披散着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先一步钻进了被窝。云澈仍记得若鹓的习惯,将屋中的烛火灭掉多数,只留了两三根燃着,而后,才在若鹓身边躺下。

若鹓平躺在床上,高举着手臂,把玩着那块白玉和合如意佩,道:“云澈,你说这玉佩,我要怎么办才好?”若鹓叹了口气,“起先,我是想将它干脆砸了,一了百了,可这玉佩价值不菲,我舍不得。后来,又想着不若送人吧,可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若叫识得这玉佩的人瞧见了,顺藤摸瓜闹出些事端,我又委实担不起那后果。如今只得随身带着,还得防着皇上瞧见,以免起什么误会,当真是头疼。”

云澈微微偏头,视线也停留在若鹓手中的玉佩上,思索着道:“最好是有个妥善之处保管,除了格格,旁人都找不着,那便不会有什么烦恼了。”

“你说得容易,哪里有这样一个地方?我也不是没想过这法子,可我平日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府里,我住的地方通通有人打理,往哪里搁,都能被发现。”

“若是……地下呢?”云澈忽的轻声道。

“地下?”若鹓怔了一怔,转着眼珠寻思了片刻,才慢慢道,“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果然同云澈说说话,许多事情便迎刃而解了,若鹓心情舒畅,晚上自然是睡了个好觉。

转眼已是九月,云澈的小腹一打眼便能瞧出是有孕的。若鹓同她打趣,这都怀孕了,台吉居然放心她在外头一住大半月,还拐带了人家半大的儿子一道“离家出走”。云澈笑着含糊过去,若鹓哪里知道,云澈此番前来,并不是凑巧,亦不是云澈听闻她过来了才动身前来探望,而是胤禛早已安排下的。

胤禛同落颜、观音保一同将若鹓诓到塞上,是因为他要开始动手了,若鹓与允禟虽没什么来往,但若鹓与允禟的一个侍妾却是闺中密友,虽则此人倒还算识相,但此番他要将允禟彻底打压下去,同先前的革职削爵不同,为保万无一失,他只得让落颜将若鹓骗离京城,如此他才好动手。

同时,未免有人打扰到若鹓,他也联络了蒙古那边暗中看守,即便有人想要打若鹓的主意,也是无法近身的。待若鹓回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此时远在离京城五六百里地的若鹓,并不知道京中正在发生的一切,隆科多被撤职,允禟被幽禁,年羹尧下狱,曾经轰轰烈烈、荣极一时的雍正初年两大功臣,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过区区三载,便这样凄惨落幕了。而与雍正站在不同阵营的八爷党,也开始被清算。

远在避暑山庄的若鹓过着她的小日子,出来大半个月了,山庄的天气渐渐转凉,也提醒着她时日的流逝,或许是该回京了。她此番前来,也不过是为了落颜与观音保之事,既然两人安好,她还顺道见了云澈,她又在这里散足了心,这几日,愈发想念胤禛了。

有了回京的打算,若鹓先同落颜通了气,她知道落颜自由惯了,这次既然来了塞上,她虽打算打道回府,可若是落颜还想住些日子,她便将落颜留下,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