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玄自千丝洞中醒来,双眸满含湿意,他淡淡瞥了一眼正在含笑抚琴的李无忧,轻轻施了一个礼,淡淡道:“多谢姑娘援手,你所说之事罗某已经记住了。只是家中事务繁多,在下先行告辞。”

李无忧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

罗玄看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又再次握紧手中的青玉瓷瓶,昂然走了出去。

李无忧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腕上一片洁白,不由轻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

一路无言,罗玄神色严肃的回到客栈,不管天相那诧异的眼神,‘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跌坐在床上,良久不语。

过了许久,他打开了手中的瓷瓶,眼前忽的豁然开朗。

这是小凤为他编织的一个梦。

似是三月天气,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是醺醺欲醉。罗玄不由得心怀大畅,脱口吟道:“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恍然间,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湖,湖面绿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绿杉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听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罗玄在哀牢山上也时常诵读前人诗词文章,于江南风物早就深为倾倒,此刻一听此曲,不由得心魂俱醉。只见那少女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不一会那绿衣女子划着小船来到罗玄面前,笑道:“先生。还请上船,我家主上已等候多时了。”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

罗玄本来是心智极为坚定之人,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少女相约,竟然想也不想就往小船山走。

那绿衣女子柔声道道:“婢子名唤翠儿。”

罗玄不语,点点头。

翠儿木桨一扳。小舟便向西滑去。舟行湖上,几个转折,便转入了一庄大湖之中。极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她一边划桨一边曼声歌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罗玄听她歌声唱到柔曼之处,不由得回肠荡气,心想:“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这句话倒是极好,不知小凤可是这样想吗?”

翠儿将小舟划入一处小港。但见水面上生满了荷叶,只见她拿只竹篙轻轻在荷叶间一拨,竟然挤了进去。霎时。二人便处于接天莲叶无穷碧之间。又在水里一点,便只见水面上全是菱叶和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叶,鲜艳非凡。翠儿顺手采摘红菱。分给罗玄。

罗玄忽觉浑身酥软,全无半点力气。连一枚红菱的硬皮也无法剥开。

翠儿甜甜一笑:“先生,不要急,等我来剥给你吃。”连剥数枚,放在他掌中。

罗玄见那菱皮肉光洁,送入嘴中,甘香爽脆,清甜非凡,不由连连称赞。

翠儿但笑不语。

不料菱塘尚未过完,翠儿将小舟从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了过去。

罗玄回头看去,只觉满湖荷叶、菱叶、芦苇、茭白,都是一模一样,兼之荷叶、菱叶在水面飘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只看一会,便觉头痛。

偏偏翠儿漫不经意的采菱拨水,随意划桨,似乎这许许多多纵横交错、棋盘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纹一般明白,生而知之,不须辨认。

罗玄看了暗暗佩服。

如此曲曲折折的划了好长时间,罗玄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便知应该到地方了。

果然翠儿脆声道:“先生,这半天可着急了吧,咱们到了。”一边说一边将船直向柳阴中划去,到得邻近,只见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翠儿将小船系在树枝之上,忽听得柳枝上一只小鸟“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叫了起来,声音清脆。翠儿模仿鸟鸣,也叫了几下,回头笑道:“请上岸吧!”

罗玄跨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听竹’两字,笔致颇为潇洒。

到得厅上,翠儿请罗玄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罗玄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罗玄从未见过,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