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山上。

自从罗玄从赤水镇莫名回来之后,便终日哀哀,难过莫名。

天相看师父神色不对,便更加听话的下山义诊,一旦回到哀牢山,便努力修习,或者躲在丹房炼丹,几乎成了一味清修的苦道士。

而罗玉洁则心内惶惶,总觉有什么事发生。

这一日她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哀牢山上,仿佛还跟在师母身边修道,又仿佛在雪山之巅。

雪山之巅,远近皆是白雪茫茫,偶尔看到枯枝岩石,更增凄清寂寥。四下寂静无声,夜空中本有星月高悬,此时却被血色乌云遮住,只余一点微弱的光芒,从血云后面透出来。

雪地中,一道淡黄色的身影正以极快的度飞掠,度快过凛冽寒风,落地时竟是踏雪无痕,没留下半点可能被人追踪的痕迹。

罗玉洁衣袂飘风,秀丽的眉峰紧紧蹙起,心中略有不安。她回神之后,现自己身在空茫雪峰上,灵识所及之处连只老鼠都没有,更别提活人了。就连姐姐罗冰清也不在她的身边,更不用说师兄陈天相了。

她茫然四顾,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会在这里。

这还只是她心绪的一小部分,不安更多来自于天上翻涌不止的血红云层。她将心境与天地相连,试图扩张感知范围,却从红云中感应到浓烈的不祥。红云本身并无威胁,只是一个预兆,预兆着即将生的可怖大事。

她尚在思索,血红的夜空里,忽地连环爆出三道惊雷。雷声凭空震响,震得她心神一颤,不祥的预感更深。与此同时,雪山山腰中爆出奇异的力量,似与天通。苏芒眼中一亮,毫不犹豫地转为朝那个方向奔去。

山腰一个昏暗的山洞中,一双男女相对而立。男子身材高大,气度冰冷,长得还不错的脸上毫无表情,女子身着白衣,以白纱紧紧包住头脸,看上去既神秘又圣洁。他们之间的地面上,插着一支长逾三尺的禅杖,顶端嵌有一颗素白晶石。

两人以手合握禅杖,双目紧闭,仿佛灵魂脱壳而出,空留肉身在洞中。

一个戴竹帽、穿袈裟的和尚,劲掌疾出,拍向男子的后脑,眼看就要一掌取了他的性命。

罗冰清闪进山洞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她并不认识这些人,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里的一些人,有着莫名的敌意,唯有对角落里那个穿黑衣斗篷的人,有着好感,还有心疼。她轻轻走上前,想要看看那个传黑衣斗篷的人,想要看看他的脸。

然后她的身子便轻飘飘的走到那个黑衣人面前,不想那人面目竟看不清楚。她又走近一点,想要看个明白,不想身子一轻,身体仿佛毫无重量,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一直浮上半空,正是“元神出窍”应有的感觉。她骇然睁眼,现自己果真身在半空,凌空俯视着地面上的几个躯壳。

然后那个禅杖上的素白晶石似有亮光一闪,她却没有看到,呆呆的看着下方,她有些不明白。

最令她惊讶的是,那手执白练的白衣女子方才还一如常人,如今也是双目紧闭,木然僵立当地,心神应该已经不在她身体里。

然后,她眼前的景色,便为之一变。

直到她进入幻境,她才有些着急,好像她还不知出去的路,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她的心神只松懈了短短一瞬间,她就再也没能看到山洞里的情景,眼前出现的,是一面镜子,镜子上是令她颇为意外的画面。

群峰巍峨环抱,旌旗招展飞扬,楼宇屋舍依山而建,气象万千,数不清的石阶从山脚直通山顶。山下有城,山上有楼,山峰最高处,是一座直冲云霄的神秘建筑。那建筑高约三层,俯瞰神州,大有君临天下的气象。

一说到君临天下,她就想到那个只见过一面的母亲,不知现在她可曾建立了这么大的势力?

最后不由有些哑然失笑,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有闲心想这些。

这里似乎是一个帮会,帮众数万,时不时看到有人来往,但石阶上的人寥寥无几。准确地说,连同她自己在内,共有四人。

可是似乎,别人好像看不见她?她暗暗想。

一个额上带着一道剑痕的枯瘦老者,正拾阶而上,一步步走上天下会似乎永远走不完的台阶。他形容枯槁,元气已经丧尽,仍举步不竭,目光始终凝视着山巅的天下第一楼。

他身后站着另外两个人,一个容貌冷艳,身姿绰约,正是刚才她看见的那个白衣女子,没想到她面纱之下,竟是倾城之容。一个则是那老者的年轻版本,虽也是神情憔悴,却比正在走路的那一位好了太多。他们目送老人艰难上行,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

寿元将近的老人走上长阶,他虽然接近力竭心枯,身影中仍蕴含无尽剑意。天上风云似乎被剑意搅动,渐渐流动、变幻,越变越快,最后化作一道巨大的云涡,凌驾于整个高楼之上。

一股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犹如灭世之音,从云中蔓延而出,影响着所有人的精神与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