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平脸色微变,他身后的冯妈妈和韩飞更是被挤兑得羞恼不已,如果不是段平还站在他们前面,两人恐怕还会和天歌动手。

冯妈妈终是气不过,语气冷硬地顶了一句:“小姐毕竟是乡下长大的,没见过真正的老爷夫人,这话若是在京城可不要笑掉大伙儿的牙!”

天歌上上下下打量着冯妈妈,见她穿得干净整洁,面料也是上乘,可见在主子面前的确是个有脸面的,不过,在她这里,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老虔婆,她还真不怕她!

“呵,先不说我是不是你们侯爷要找的人,就凭你叫我一声小姐,便也有了主仆之分,我是没见过真正的老爷夫人到底什么样,可也知道作为下人不能和主子顶嘴,这位妈妈,我说的对吗?”

冯妈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紫,半晌没说出半个字来,完全被天歌的话堵住了嘴,气得胸脯起起伏伏,膀大腰圆的身子像是用气吹起来的一般。

柳氏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天歌牙尖嘴利的一面,这时候也忘了哭泣,戒备地看着面前三人,就怕他们会伤害天歌。

房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双方互相对峙着,半晌,段平瞧了一眼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退了一步道:“我知道今日之事有些突然,大嫂和小姐一时间无法接受也能理解,我们就借住在村长家里,两日后来接二位启程,希望二位能想清楚,定远侯府和护国公府的势力遍布全国,后面还有太后撑腰,二位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说着,他多瞧了天歌一眼,这位大小姐自从进到这个房间,就把他们三人连消带打地贬低教训了一番,将原本柳氏被压制的局面彻底扭转,还让他们说不出任何不是来。原以为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这下看来,侯爷和郡主恐怕还是错算了。

不过,相比定远侯府、护国公府,乃至皇太后,一个小丫头而已,就算和想的不一样,还能翻出天来?

段平虽然对天歌有些另眼相看,却也没有太过在意,带着心有不甘的冯妈妈和韩飞离开了。

天歌跑出去关上大门,回来的时候就见柳氏正坐着发呆,向来柔和的眼中暗淡无光,眼眶通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天歌小心翼翼地在柳氏身旁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娘,别害怕,你还有我呢!”

柳氏怔怔地抬起头,视线对着天歌,却又好像没有在看天歌,仿佛是在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恍惚的样子令天歌心疼无比。

天歌没有说话,她为柳氏整理着稍显凌乱的头发,心里对当年的事已经有所猜测,那位侯爷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渣男!

十六年都过去了,如果真想来接她们早来了,何必等到现在,那位郡主居然同意让她做嫡长女,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猫腻!

呵,男人啊!天歌突然想起崔翰,或许她还该感谢崔翰,感谢他没有像那位定远侯一般让一个女人为他怀孕生子后另娶她人,但这两人做出来的事,却异常相似呢,都是为了攀高枝,只是一个成功了一个没有成功而已。

说起来柳氏也不过比天歌的真实年龄大了十岁左右,这样一个如姐如母的女人,让天歌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静静地抱着柳氏,无声地安慰着她。

直到天色大黑,柳氏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你饿了吧,娘都忘记给你做饭了,你的身子才有所好转,可千万要注意。”

天歌没有阻止柳氏,只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看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熬着粥,在快要糊掉的时候才出声提醒一句。

等将饭菜端上桌,母女俩相对而坐,柳氏看着天歌认真把饭吃完,才终于开了口:“那个定远侯,名叫洛允荣,当年他和段平来边陲投军,中途身染重病,恰好被我遇上。我治好了他,他却错过了那次征兵的时间,后来……我们就成亲了,直到我有了身孕,他说要去挣前程,好给我们娘儿俩一个好的未来。男儿志在四方,何况这本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我并没有阻拦。他这一去就杳无音讯,直到我听说前线打了胜仗,军队都已经召回京,很多将士也已返乡,他仍然没有回来,我当时都怀疑他是不是牺牲了。那时候我刚生下孩子五个多月,但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边陲打探消息……”

柳氏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整个人都像是没了灵魂一样,好像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天歌略微感到心惊,连忙抓住她的手。

柳氏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回头看了她一眼,紧紧回握她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才接着说:“就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朝廷封赏功臣的旨意通报全国,我看到他立下大功被封侯和赐婚的消息……”

天歌感觉自己的手被柳氏握得生疼,却一声不吭,好一会儿,柳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眼泪也停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漠然:“从那一刻起,我就只当他死了,如果没有你,我或许都活不下去。”

天歌虽然早就猜到是那位安定侯负了柳氏,却没想到他们早就已经成亲,这绝对是又一个陈世美啊!

“你恨他吗?”天歌轻声问。

“我和他只有不到一年的夫妻生活,十六年都过去了,就算是恨,我也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当年我父亲去世,剩下我孤身一人,也是想找个依靠,没想到那人看着忠厚老实,实际上却是个喜新厌旧攀附权贵的。如果他真记得我们母女俩,也不会直到现在才想起来……”柳氏虽然早已看淡,但说起此事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