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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根本没有帮助好吗……而且本来是我一个人看,现在变成我们两个人看啦!”

“没关系,我醉了,明天就会忘了今晚发生过什么。”宋暖打开本子念道,“这三天发生的事,此时此刻回想,手都是冰凉的。我一直坚信我是能够给池安安幸福的人,但这一刻,我成了毁掉她家庭的人……”

池安安刚伸出手要制止宋暖,听到此处却僵住了。

“你干嘛~才念了个开头!开头!”宋暖挡开池安安的手,摇头晃脑地继续往下念,“那天,池母突然给我打电话,说陆乔南的人跟着他们,让我也要小心。这却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听筒里传来的一声巨响,是我听到的最可怕的声响,震耳欲聋。”

池安安有些脱力地跌坐下来,宋暖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地继续念着:“赶到医院,我只听到四个字,当场死亡。走进太平间,就可以知道这场车祸多么惨烈,我的脑子只有空白。事后警察说,是因为有一辆超载的卡车闯红灯,而池父的车超速来不及躲避。这些,我都没有勇气告诉池安安。第一次我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这样懦弱的人。可我能怎么告诉她?”

“她这两天都浑浑噩噩的,睡着了就做噩梦,醒着也只是哭。我安慰不了她,如果我继续在她身边,我怕自己也会跟着奔溃。贾甄说会陪着她,可贾甄觊觎池氏的心思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我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必须要保护池安安。必须……”

宋暖放下本子,皱着眉头道:“我……我有点不太懂,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池安安从她手里夺过日记,说:“你可以睡觉了。”

“咦,让我睡觉,是不是自己想偷偷看啊?”

“我让你去睡觉!”池安安几乎大喊出来。

宋暖被她喊懵了,良久才缓过神来,冤枉地小声道:“睡就睡嘛,不给人被单还凶。”

“去客房吧。”池安安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言重了,补了一句。

宋暖哼了一声,就爬起来踉跄地走了出去。

池安安垂眉,手中的软皮日记本因为年岁的关系色泽有些暗淡。她控制不住自己,一页页、一本本地去阅读那些日记。

“今天和何律师见了面,结果和想象中一样。陆乔南雇的人的车辆并没有和池父接触,只是尾随。整件事只能被归结为事故。确实是我的轻敌,连累了池安安的父母。池安安的情况很不好,贾甄把她关在郊区别墅,幸好得到了消息,我才能把她接出来。我现在依旧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和她说话。她的眼睛是肿的,她不知情,可她看着我的时候我却觉得她在向我控诉。

她今年18岁了,我原本已经打算好今年在我生日的这一天告诉她,我也是喜欢她的,我愿意给她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多的宠爱。然而,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可以说,因为我没有资格成为她的那个人。”

“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已经来了。池安安说,她不想去。我希望自己能告诉她,不去就不去吧,没有关系,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养你。可是,我说出口的是:你必须要去,要学会独立,学会一个人,也必须要接受,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多么残忍的话,我竟然真的说了。

她死死地抱着我,哭着求我。她不断地说,小叔,求求你,别送我走,求求你,别不要我。她流得眼泪太多,我抱着她,觉得自己不会离开她的承诺苍白无力。

心如刀割,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池安安让阿姨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她端进书房来摆在我面前,低着头说,生日的时候就要去法国了,可能没办法陪我过。她双手放在两旁,拉着自己的裤管,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我不停问自己,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没有答案。”

“今天有一个必须出席的会议,只能由陆臻夫妇跟着池安安一起到巴黎。去机场的路上,池安安始终很沉默,看着外面的景色不说话。她这段时间瘦了很多,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大。一直到要进安检口,她都不动声色。我和陆臻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直到他抱怨我啰嗦。关于池安安,我能说得太多。我希望她能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不要再受苦难折磨。她从来没有独自生活过,没有人在意她的每一个小习惯,每一个小心思,我真的很担心。

我和她说再见,她只低着头。我问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还是不回答。我说开完会,我就立刻去巴黎找你。她这才抬起头。

我会乖乖的,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她这样和我说。

她不会知道,我是那么不想让她走。”

“昨天早上看到巴黎降温,池安安疼痛期就是这几天。我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订了机票飞来巴黎。池安安今天十点有课,我九点多走到学生公寓区对街,她果然在快要上课的时候才匆匆从小区里跑出来。她来巴黎一年多,似乎恢复了许多,奔跑的时候脚下生风。

我跟着她去了学校,落地窗的阶梯教室,我在窗外看见她认真的样子。她和朋友们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她穿着厚毛衣,也带了围巾。我想她开始会自己照顾自己了。这让我高兴,却也有些失落。

她上完整天的课,夕阳西下。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得很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路上有好几次,她突然停下来,看着远方的天出神。她在铺满树叶的地方用脚在地上画着什么。片刻,好似感到腹部的疼痛,她抱着自己蹲了下来。

我脑袋发热,想冲上去,但没有,我不能让这一切白费。如果我走得太近,那么这一切都不再有意义。我只能拿手机给她打电话,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喂了一声。

我说巴黎的天气凉了,你要注意身体。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她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我能听到电话里细微的哽咽声。我该去拥抱她的。可我没有。我们离得明明那么近,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等她终于离开,我走上去,看见的是她在树叶堆中留下的一个‘岩’字。

我该怎么把这份心意告诉你呢?池安安,我不愿意做你身后的影子,可我更不能让真相伤害你。”

“陈瑄从巴黎回来,说见了池安安,觉得她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我是不是可以安慰自己,送她出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晚上叶江城组了局,酒过三巡,他突然说总觉得这个局子少了点什么。过了半个小时,恍然大悟地和我嚷嚷,是少了池安安。以前她在的时候,知道周末我们有局,常常是偷跑出来,来了就怎么都撵不走了。叶江城说得没错,池安安过去就像快牛皮糖似的黏在我身上。我起初想撕掉,可久了又习惯了,慢慢就喜欢上这种被黏着的感觉,以为就会这么一直黏到老了,却没想到要放手……”

“池安安骗我说今年我生日她回不来,于是我买好了去巴黎的机票。今天一早去机场,她却和我说,她已经到了s市机场,要我去接。还好我没有踏上那班飞机,当然我没告诉她这件事。她还赞叹我的神奇,说我怎么能刚接到电话十五分钟就找到她。真是又可爱又可恨。”

“筹备陆氏上市的这几个月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每次也只有在池安安打电话的时候,才觉得是一种喘息。她的世界还是那么的简单,每天需要烦恼的,不过是些课业。她的声音总是雀跃的,说今天又去了哪个美术馆,或者朋友又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比起她的生活,我的就显得灰暗和复杂很多。所以她问我最近忙什么的时候,我总一笔带过,她为此还不高兴。只是,这一周她都没有来电话。

我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想要提起电话却无意间看到报纸上的消息,说我要和陈瑄结婚。我震惊之余意识到,这或许是我该放手的时候。”

池安安不停地翻着日记,每一页都有她的名字。这所有的厚厚的十来本日记,全部有关于她。他平静外表下的点滴心情破纸而出,朝她汹涌而来。她找到最早的那一本,是他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开始工作那一年。他写着自己初入社会的彷徨,也写着那时天真烂漫的池安安。他说每当觉得疲累,看到她的笑容,就又重新找回了生活的目标。

他对自己说,等到她长大了,能够对自己的行为真正负责了,他就会大方地回应她的感情。在这个微醺的夜晚,池安安才知道,原来他爱她,早在多年之前。他的爱那么沉重,又那么浓烈。他们本不该彼此折磨,却因为她父母的死,变成了一块无法治愈的心病。

日记的最后一天是她绑架被救出来的那一天。他只草草写了两句话。

“我一定要告诉她,我爱她,趁一切还来得及。我不只要她活着,我还要给她所有的爱,不管生死,不论其他。”

不管生死,不论其他。池安安合上日记本,千万情绪在她的体内翻涌碰撞。

她爱着的人,冷静、正直,疏离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温暖的心。他受了很重的伤,却仍旧是她的太阳,他给她最好的宠爱,为她打破自己所有的规则。

池安安从未如此清醒。他们没有虚耗青春,没有彼此辜负,他们承受生活的苦难,才读懂爱的真谛。

把日记本全部收好,将收纳盒放回原位。夜深人静,宋暖趴在客房的床上,毫无形象地熟睡着。池安安把取下来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将外面的酒杯洗净摆好,收拾了堆在地上的杂物,归入纸箱再把纸箱一个个叠起。

晨光熹微,池安安捧着杯热茶站在窗边。烦乱的心绪在整理中慢慢平静下来。她此刻放空了自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知道,无论她身在哪里,始终有一个人的心与她同在。

宋暖睡到日上三竿,醒来还头昏脑涨。从客房爬出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池安安,这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池安安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整个客厅纤尘不染,地板在阳光下闪光,几乎刺伤宋暖的眼睛。

“打扫了一下。赶紧刷牙洗脸,饭菜在餐桌上。”池安安淡然道。

“你没发烧吧,小姐。你都要搬家了,整理那么干净。昨天晚上我们到底干了什么让你这么受刺激?”

“你真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宋暖敲了敲头:“让我想想……昨晚我们喝了几瓶来着?我就记得我喝了一瓶多,你还笑我有一次去洗手间没关门的事儿,然后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挺好的。不过你做公关,这酒量挺让人着急的。一瓶半就把你喝挂了。”

“嘿,会喝酒那不叫技术,会周旋让别人喝自己不喝那才叫技术!”

“行了,别贫了,赶紧去洗洗吧,臭死了你。”

宋暖白了池安安一眼,扭着小蛮腰去洗手间了。池安安盯着屏幕,宋暖是不记得了,但箱子动过,陆岩迟早是要发现的。该怎么坦白呢?这是个问题。

一周后,陆岩出差回来。打开公寓门,没见池安安,但屋子整理得十分整洁。她电话里说东西基本上已经搬到新家去了,就剩些换洗衣服和杂物。陆岩有些愧疚,近几周因为忙于工作,搬家的事都是池安安在忙。虽然有搬家公司和钟点工阿姨帮忙,搬家是需要花很大心力和时间的事。

陆岩走进卧室,池安安把自己裹在被窝里,她床头摆着一杯姜茶。陆岩走到床边,见她眉头紧蹙。他蹲下身,吻了吻她的眉间。

“你回来了。”她睁开眼,声音低低的,有些虚弱。

“嗯,对不起留你一个人在家。”他抚着她的脸颊,歉意的语气。

“每个月都得疼一次,也不能算大事了。”池安安覆上他的手,“不过我好想你。”

“帮你揉揉肚子?”他问。

池安安点头,他便就半跪在床边给她揉起了肚子。

“你说我最近是不是胖了?”池安安咬着唇说。

“我觉得这样挺好。你原本太瘦了。”

“你这么纵容我,要有一天真的变成大胖子你得负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