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墨考虑到这回避而不见,林贵必不死心,所以就示意刘石开门。

“阿正,你去陪舅舅说话。”乔墨自始自终没打算让齐韫来处理这事儿,又觉得林正毕竟是林贵大哥,倒不如他来做个恶人。

林正却是与以往不同,反而扶着他往上房走:“你去屋子歇着,这事儿我来说。”

“你?”不是乔墨质疑,而是林正一贯寡言,面对的又是读过书能说会道的林贵,真能行?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保管他以后不会再来。”林正一副胸有成竹。

乔墨见状,只好将信将疑的回屋去了。

此时林贵已经进了院子,如往昔般一身书生白袍,面庞白净斯文,若不知底细,乍一看确实能令人心生好感。

林贵见院中灯火明亮,人影来去各司其职,哪里是乡野农家,俨然似富家大户一般。尽管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露,更是压制着好奇不肯左右张望,未免给那位京城来的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当然,林贵也没奢望自己被书院逐出的事儿瞒得住那位大人,只是具体内情无人得知,即便说他抛弃糟糠品行有亏,他亦有所准备。何况,天下第哪有那么多正义君子,兴许见他才华不错就愿意提携一二呢。

林贵已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却不料到了院中只见林正,而林正似乎也无意引他进屋子,更别提面见那位大人了。

“大哥……我现今状况你也知道。我也没别的本事,只会读书,现在却……听说大嫂舅舅在京中做官,还望大哥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为弟弟引荐一回,弟弟也不求别的,只求那位大人书信一封,为我荐个书院读书,将来也好有个出路。”林贵没自作聪敏的隐瞒,而是将心思直接相告,示弱又打亲情牌。

若认真说起来,哪怕林正与林老嬷有再多龌蹉,与林贵这个弟弟明面上是从来没撕破脸的。

这也是林贵此番前来的底气来源。他想着引荐一番又不碍着什么,不求官,不求财,只是求个读书的机会,林正这个大哥不是个时刻心怀恶念的人,只要一时心软照拂一回,就成了。

然而这回他却失算了。

林正听完他的话,脸上没什么多的表情,只是说:“你回去吧,那位大人不会见你的。”不等林贵出声,又说道:“那位大人虽不似周先生那般耿直,但对阿墨十分在意。这回能找到阿墨,自然是多番打探,阿墨的事情就没有不知道的,自然也就知道你我两家多有不和。实话说了吧,若不是阿墨看在我的面上多番劝说,那位大人会怎样报复出气谁也说不准。他连我都不待见,何况于你?你还是快走吧,让他看见了又要生事。”

林贵听的脸色一变再变,却是没有生疑。

林贵没有想过林正会撒谎,也知道寻亲打探是常情,既然看重失而复得的外甥,那么对几番搅闹外甥的人心生恼怒也在情理之中。来之前并非没有想到此处,但他觉得到底一家子,又没闹的怎样,乔墨不仍旧好好儿的?哪里料到对方脾气如此之大,竟是不肯吃一点子亏的。

怪不得今天对方去自家看热闹,却没有丝毫与自家交谈的想法,只怕家中闹出的事只会令对方觉得十分解气呢。

尽管全都想明白了,可若要就此离开,总觉得十分不甘心。

正在踌躇间,上房门口突然传来话音:“林正,时候不早了,澄哥儿该歇了。”

哪怕这话平常,可其间不悦、逐客之意很是明显。

林贵哪能不知是冲自己来的,本还打算再努力一番,却不及见礼,对方已进了东厢,房门随之就关上了。

一时间,林贵看着关闭的房门,脸色彻底灰败。

至此,对于林正方才的话再无疑心,对于心中残存的那一点希望也彻底熄灭,什么读书致仕、青云之路全都化作泡影。总归到底,他的出身摆在这里,在书院中汲汲营营虽也拓展了些人脉,可他出事时能雪中送炭者又有谁?好不容易遇到个京城来人可不受宋家影响,哪知又是一场空。

若是当初不曾和离……

林贵心里有后悔,但更多的事对英子的迁怒,恨不得世间从未有过这个人。

林贵的落寞绝望乃至怨恨皆与乔墨林正无关。这回对林贵所求拒之门外,并非因两家龌蹉,实则是乔墨很看不惯林贵虚伪,也是借此彻底跟那边撕扯开。等林正出了远门,他打定主意不跟那边再牵扯,估计照目前的发展,林老嬷也功夫再来他这儿弄小算计了。

次日便是十五中秋。

天还未亮院中就已灯火明亮,人来人去。

今天过节,铺子里有活动,作为掌柜,乔墨肯定要去看着。再者说,要送一车苹果罐儿和方形小食篮,又新补了一批货。这次货量很足,除了铺满柜台,糖果格外多。如今天凉了,糖果耐放,多放些存货,也方便李喜他们随时补充。

齐韫见他执意要去,不好多拦,就让他坐着马车去。

这是来时齐韫所乘的车,别说农家简陋的板车不能比,寻常马车都比不了,自然是又舒适又温暖。乔墨这一动身,刘石媳妇张夏便跟着,何云也骑马跟在后头。

乔墨见又是马车又是板车又是骑马的,太扎眼了,便让何云坐在林正驾的车上,马还是不骑了。何云是奉命留下做护院,自然知道眼下的主子是谁,没什么不同意的。

一行人到了县城,天光已大亮,路上尚无行人,但街市上商铺已开,小贩们也已热闹起来。乔墨在前领路,直接拐进巷子到了铺子后门,由昨夜看店的于文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