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轰鸣,钦天阁内却是一片寂静。

原本这座高阁之中,曾有众多儒生留守,其中多半来自于那座国子监之中,也有一些朝堂之中的权贵人物。只可惜,在得知那位苏家嫡子要前往此地之后,所有儒生,便都被撤离了此地,只剩下了孙禄山一人独自坐在此处,等待着那苏春生的到来。

独坐高台之上的孙禄山,仰头看着天空许久,才嘴角微扬的低头,将手中的那颗棋子,轻轻的放在了棋盘中央的位置上,落子轻响。

“先生,下棋之事注重心性,这是您教给我的。这些年来,在这座皇城之中,我曾落子无数,也曾精心布局,却能扶摇直上,成就国师之位,大抵都逃不出‘心性’二字。每次布局之时,我都能想到先生曾经的教诲。”

“帝都繁华,看似金玉其外,实则处处凶险,这一点,学生这些年也都深有体会,国子监之中,有多少志向远大之人,最终籍籍无名而死,又有多少人趋炎附势,飞黄腾达。”

孙禄山喃喃自语,一边轻轻抬起手来,从一侧的棋盒之中拿出棋子,这一次便不再犹豫,而是一颗一颗的落下,落子如飞。眨眼间,第一盘棋局已经形成,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之上气势磅礴。

“初入帝都,踌躇满志,却处处碰壁。大抵是因为沾了先生的光,也沾了书院的光,才得以侥幸混口饭吃,成为他人门下的幕僚,却整日无所事事,只是写写画画,满腹抱负无以施展。而后因机缘巧合,侥幸进入国子监。”

“而后数十载,籍籍无名,冷眼旁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眼看棋盘已满,孙禄山便轻轻收回了棋盘之上的棋子,而后便再度开始拿起了一颗黑子,继续开始独自下棋。

“十年间,国子监之人来来去去,有人飞黄腾达,官居高位却人心不足而一落千丈。有人曾以为志向远大,却沉迷酒色,落了个半死不活。也有人志大才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十年后,一鸣惊人,成就国子监祭酒一职,而后入朝堂。”

说到这里,原本落子如飞的孙禄山停顿了一下,便苦涩一笑,道:“这十年里,学生未曾自报家门,只是以一个荒野书生的身份落脚,以至于后来名声远扬,却也未能为先生和书院添光添彩,愧对先生和师兄厚爱。”

而后,孙禄山继续下棋,一边继续低喃。

“见过皇族,一夜密谈后,便开始追逐气运,只为攀附高位。希冀有朝一日,权倾天下,也就自然而然能够为心中的那些读书人,谋取一方安详之地。”

“如今大朔境内,书院林立。大都是学生的手笔,只是随后仔细想来,却成了豪门弟子借此飞黄腾达的捷径,反而将众多贫寒书生拒之门外。如此一来,愿望本就一场空了。”

“先生你的最后那一局棋,是想让中原之中,有个能够让贫寒弟子读书识字的地方。只是我们两人,都想的太远,做的太少了。反观徐匡师兄,最为不争,却让贫寒之人有了落脚之地,让寒门士子能够得以读书。虽然人数不只有寥寥几十人,却也比我们多的太多了。”

孙禄山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将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的中央,随即收手,道:“所以,先生,我们争来争去,究竟为了什么?”

天空之中,风轻云淡,无人作答。

孙禄山就这么安静了许久,才低头将再度摆满的棋盘之上的棋子尽数收了回来,放在了一侧的棋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