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擦黑,益州城的城西尚在一片静谧之中,城西是一片平民百姓居所,当中大多是用竹木建的房屋,隐约有些零星的烛火亮在房中,却因太过昏暗,反而看不清房中物事。

低低的谈话声似是被夜幕沉沉压住,半点透不出来,只在屋子里细微的响起。

说话的人有些漫不经心,似是捏着嗓子,声音细细的,仔细听还能听出来有些沙哑,桌上摆放着一壶酒,跟一席不算十分丰盛却也足够三人食用的菜肴。

“本不该这个时候打扰大人的,”尖细的嗓音之中揉进了一些轻蔑的口气,听着叫人尤为觉得不舒服,“只是耐不过马大人举荐,奴便替王爷瞧一瞧。”

一边执着酒杯推让过去,一边睁着一双吊三角眼,里头看着有些混浊,可周度却提着十二万分精神,不敢真的将眼前的人当成老迈的家奴。

“不敢当,不敢当。”周度见酒杯再次推过来,不敢拒绝,仍旧将这一杯酒豪饮下腹。

“周大人真是好酒量!”执着酒杯的人反而没有与周度一般一口饮尽,反而是浅啄了一下,便放下了酒杯,“既然得见了周大人,那事情就好办了,马大人,先前咱们谈的那事可还做得准?”

马旻脸上笑容诡异,“自然,公公千万莫要忘记,将下官的手信带给王爷,虽说川贵地界儿不小,东一个土司西一个土司的,但真正掌事的却少,要想煽动暴乱,下官有的是法子,只不过暴乱容易,想要达成目的不容易,请转告王爷多少也得有所准备。”

周度心中惊异至极,执着酒杯的手轻颤一下,立即将酒杯放下,两手紧紧交握成拳。

马旻这是不甘心要在川贵发动暴乱了?可这又对他有什么好处?刚刚平息下来的川贵,哪里还经得住这么一场暴乱?马旻是不要命了还是如何?

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却不能明白的问出来,这件事儿他并不适合在此听,刚要站起来说告辞的话,马旻的视线就转到了他的身上。

“妹夫,你这是要去哪儿?”

周度心里发苦,他觉得自己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儿就是娶了马舒兰为妻,若不是如此,现在又怎么会跟马旻这样的乱臣贼子搅合在一起?

什么奴才王爷的,当做他听不明白么!

一直灌他酒的这个阴鸷老迈自称奴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个真男人,他又不是没有去过云浮城,又不是没有见过皇上甚至是皇族当中服侍人的奴才,在宫中所见大多都是向他这般,声音尖细脸面光洁,眼神却阴鸷的叫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气的宦官。

周度皱眉道:“酒吃多了,去解手。”

马旻轻笑一声,道:“那妹夫就快去快回吧,只不过天黑要当心,你若磕了碰了的,妹妹可要心痛我没有照顾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