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得了主意,跟贾赦一商量,两口子就是一拍即合。贾赦觉得大太太如今这般伶俐,实在是以往自己小瞧了她,态度就很和煦。邢夫人见他心情好,便又议论起贾琏两口子吃里扒外,原来这话都是不敢说的。贾赦听了,摇头道:“琏儿心思倒不是坏的,全被他那个媳妇辖制住了。”然后又道:“咱们这边也得有两个人在二房那边,否则什么都被算计到了,却还不晓得。”邢夫人方才醒悟,才明白贾赦为何一直是纵容着贾琏两口子在二房做事,想着也是,二房里有子有孙,老太太迟早有闭眼的一天,他们两个还不是得回来,到时候分了家自己就是老封君了,凤姐儿倒是能爬的了自己的手掌心?这样一想,也觉得自己平日里小瞧了贾赦,谁说他是镇日吃喝玩乐,心里清楚得很呢。此时她也尝了甜头,对家务事就越发上心起来,这一番分析下来,自然安心不提。

二人便带了心腹去园子里拣了拣能用的瞧了,又找外头人过来正儿八经的估价,心里大约清楚了。贾赦就叫了贾琏过来,将主意一五一十的说了,贾琏听了,自然不敢违逆父亲的意见,却想着此事该瞒着凤姐儿,省的叨登出来,让王夫人知道倒是不好。贾赦见了儿子这般,又气又笑,便说道:“这样也好,你中间也吃一口,不让你媳妇知道倒攒了私房钱。”贾琏见心思被老子看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到底没有从东府勾来会芳园,要的银子也不凑手,虽然是薛姨妈鼎力相助给了八万两,但比起原先估计的还差些,王夫人倒还没有疯狂到想着去借贷修园子,便是可着脑袋做帽子,预备建的园子面积比原先少了一半。贾政是个不通俗务的,满眼抓瞎,贾赦跟贾珍却是异常热情起来。贾珍总说自己家也在修书院,认识了不少好工匠,连举世闻名的山子野老先生也能请得来,贾赦便道这是极好的,贾政不懂,也一起称赞。那头王夫人是个内宅妇人,再有十万个心眼子也是在家里使唤,外事只好由爷们做主。贾政一撂挑子了,贾赦跟贾珍两个便带着儿子等把工程全部包揽下来,筹的十八万两银子半支半用,半花半拿,勉强倒也把园子撑起来了。

尤潇潇拿了画纸来瞧,贾珍见她喜欢,便在旁细细讲解着各处风景,尤潇潇边听边看,再跟着原著一对比,便知道亭台楼阁里只剩下稻香村、怡红院、蘅芜苑、*馆还有秋爽斋,留着栊翠庵与凹晶馆,正好少了迎春、惜春的两处紫菱洲与藕香榭,其他的沁芳闸、滴翠亭等也不在列,眼见的只是个居家的小花园子罢了。贾珍笑道:“咱们家的规格是低的,吴贵妃家圈了能有百十亩地……”尤潇潇放下图纸来,微笑说道:“咱们家大姑娘是贤德妃,比起吴贵妃本就是少了品级,如此这般,正好。”贾珍听了,也点了点头,又算计了自家这一回能拿多少银子,大房那里能有多少银子。尤潇潇便道:“如此一来,咱们大简书院的开销倒是有了。”两口子边笑边说话,外头来报邢夫人来接迎春姑娘回那府里去。

因为到底是在亲戚家,不好住很久,见着来接迎春就要走的。惜春则恋恋不舍的拉着迎春不肯撒手,她一个人在府里也孤单得慌。尤潇潇连忙劝住了,说又不是以后不来了,也得让你太太跟你姐姐亲香一番呢。邢夫人心情舒爽,背地里偷偷告诉尤潇潇,府里大老爷斟酌了半日,是给迎春选了几户人家,这就接回去备着,想着到时候那些个太太也要到贾府里来相看。尤潇潇听了那几户人家,家世都跟着贾家差不多的,便默默记下来,想着让贾珍再出去打听一番的。因为惜春要拉着迎春吃饭再走,邢夫人索性也跟着一起留下来。去馨澜院,在里头单开了一桌给她们小姐妹,外头尤潇潇陪着邢夫人说些体己话。

尤潇潇道:“咱们这会子给二姑娘说亲,依我说,倒要瞒着二太太她们。”那府里只有宝玉一个人是宝,平常对女孩子也不怎么关心的,自己关门把事做清楚了就是了。邢夫人点头道:“你想的周到,这是自然的,那边人口杂,事若是不成倒是传出去不好听。”尤潇潇见她想的周到,西府里的下人们最没规矩,什么话都敢说的,迎春又不是正经主子,闺阁名誉最最要紧的。聊些别的,邢夫人又说起凤姐儿不懂事,天天巴着王夫人,眼里没有正经婆婆,又说将来分了家倒要她的好看。尤潇潇听了,虽是讨厌凤姐儿势利,但是想着她好歹没坏到根子上,再说明摆着好些事都是给王夫人当替罪羊的,也是个无辜的罢了,她们姑侄两个能翻了脸岂不是才真热闹,于是就解劝邢夫人道:“大太太,凤丫头年纪小,你做正经婆婆的该教导就教导着,虽说是她们王家的闺女,但嫁进来就是咱们贾家的人,大太太也别太惯着她,凡事该招呼就招呼,有事也常商量着,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将来还不是琏二叔两口子接了大老爷的爵位,哪里就能真心跟大太太您生分了呢?”邢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有触动,只不过是因为凤姐儿大户人家出身,一向是瞧不起邢夫人家世,虽说面上不敢露,言谈中却有捎带,再加上邢夫人自来里外不受宠,再见儿媳妇这般,自己就少了气势。这些日子以来,慢慢在贾赦眼前挣了好,邢夫人底气足了些,再听尤潇潇这样一说,就放在心上,暗暗思忖不提。吃了晚饭,收拾了迎春的包裹,往外送邢夫人母女走的时候,尤潇潇又拉着迎春嘱咐了几句话,迎春听了连连称谢不提。

迎春在东府了住了好几个月,贾母提都不提一句的,眼见的黛玉回来了,便是天天带着黛玉跟宝玉玩乐,又听说薛家拿了不少钱给元春盖园子充门面,便对着宝钗也客气了几分。而黛玉有了俏眉,再不似以往的性子,原先紫鹃在的时候,满嘴里只有宝二爷来宝二爷去,黛玉一个小姑娘家,彷佛被洗了脑一般,也跟着关注起宝玉一举一动,想着他跟宝钗多说一句话,心里就不舒服,要发脾气。俏眉则是在山野庄子里长大的,不是自小蹲在宅门院的丫头,眼界开阔得很,平常说些山村野趣给黛玉解闷。黛玉大家小姐出身,哪里知道人间疾苦,这样听着彷佛打开新世界一番。又因为俏眉针线好,黛玉存着的绸缎针线便是派上了用场,而雪雁一路上也跟着俏眉熟悉起来,于是三个人常常在一起做个活计消磨时间,黛玉思念老父,俏眉便教她裁衣刺绣,说给老爷多制几件新衣裳,让老爷瞧着姑娘孝心。黛玉听了就越发有兴头起来。因着针线活伤眼,两个人到了时辰就歇息一会儿,俏眉便缠着黛玉教她念书识字,黛玉本性聪颖,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其实很愿意好为人师。紫鹃等没得兴趣,俏眉却是个好学的,加上二人本来就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黛玉便乐得做起了小先生,俏眉又刻苦,两个人你教我,我教你,成日也忙得不可开交,日子过得充实,宝玉之流便被抛在脑后。

宝玉在黛玉处碰了几次钉子,开始还跟着一起这样那样,做做针线到也罢了,后来见二人读书,心里真真气愤不已,觉得好好的钟灵毓秀的姑娘,倒成了禄蠹,实在是暴殄天物,有心说两句,又怕俏眉那张利嘴,再加上黛玉自回来之后就爱答不理,自己百般讨好却不见笑脸,便是灰心丧气回了自己屋子跟袭人等丫头们厮缠度日了。却说宝钗得知母亲给了姨妈八万两银子盖院子,连个借据都没有,登时就道:“虽说咱们家富裕,可是姨妈她……”薛姨妈怎能不知宝钗所想,只笑眯眯道:“我的儿,你姨妈心里记得清楚,这也算是你嫁妆银子,虽说咱们人还没过去,但是银子先到了,可不是更有准星了?”宝钗这些日子去怡红院跟着宝玉两个倒是有些情投意合的意思,但是听母亲这样说,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但心里先取了宝玉,就说不出别的话,最后只道:“妈,下一回再有这样的开销也得跟咱们商量再说。”薛姨妈却被王夫人灌了迷糊汤,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道了一声好便不再多说。

迎春回了抱厦,因为人气少,感觉屋子里凋零了不少。探春房里的侍书出来舀水,见了迎春,先笑道:“二姑娘回来了。”然后就转过身去撂帘子回屋。迎春到了自己房里,司棋迎上来,刚要开口说话,迎春便知道是抱怨的话,止住她,道:“把咱们的包袱都收拾了。”司棋不知何意,但见了二姑娘不同以往声气,便带着绣橘两个乖乖收拾了,迎春又道:“有些粗笨的便是不要拿了。“司棋听了,就将那些蠢笨的大件留下,只把精巧的小件装箱打包。迎春坐在屋子里,看着丫头们打包,半日也不见探春过来招呼一声,心里明白,也不说什么。瞧着都收拾好了,才换了一件衣裳去上房给贾母请安。

老太太正在跟宝玉两个说话,听见二姑娘来了,便道:“叫她来。”

迎春进来,将自己早备好的一串紫檀佛珠恭敬献了,这自然是尤潇潇从东府库里拿给她的,说回了西府万事都要打点,这些小东西都用得着,然后装了红木小箱子给她。迎春知道嫂子是真心,推托反显得假意,就留下了,想着以后若是自己手里活泛了,定要好好回报一番的。贾母见了佛珠,又瞧了迎春一眼,笑道:“你在你珍大嫂子里过得好?”迎春听了这话有猜疑之意,便笑道:“成日里只跟四妹妹一起玩呢,珍大嫂子倒是不怎么见。”贾母点头道:“四丫头倒是个有良心的。”迎春见老祖宗心情不错,哄着又说几句话才散。回了抱厦,去李纨处坐坐,给了贾兰一匣子书,才说去看望大太太,李纨笑道,二姑娘孝顺,然后嘱咐早去早回就罢了。

迎春回了屋子,拿了两吊钱给外头婆子叫了一辆车来。她在东府里每个月跟着惜春一样拿月例,东府又不比西府,人口少,月例银子便多,尤潇潇手里更是个散漫的,这样算起来每个月足有十两银子,如今迎春手里是阔绰了。婆子们见钱眼开,忙着去叫车来,找个一个未留头的小子赶车,又奉承着二姑娘这样那样等等。迎春只笑不说话,见车来了就打发他们走了,然后趁着众人眼错不见,带着司棋、绣橘搬运了两趟,把包袱等装了车就往邢夫人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手头另一篇文接近尾声,完结了会全心全意更新这一篇的,谢谢花花们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