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已经失去了,那么意识到失去了也很重要。

陆胜男蜷着身体,段墨带着怒气又怒其不争的话始终在耳边回响。

她当然知道,她认识的江景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睡梦里,是年少温暖的江景白和疗养院里静默如素的张韵染来回晃动的脸。

?

周四的时候陆海升坚决地要出院,陆胜男拗不过他,给他办理出院手续偿。

“虽然目前来说控制得很好,可是作为主治医师,我还是不建议病人出院。如果经济上有困难……”

“没有没有,医生。”陆胜男连忙解释,“是家里有事。”

“什么事比身体还重要?”

陆胜男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事。”

看着陆海升大包小包的将行李都打包好,陆胜男只觉得心里难受。

可是她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大抵,他想离开医院很久了。

陆胜男默默的帮他平日里的洗漱用品装好,又将病服折叠好放在床上,陆海升正和病房里的病友们打招呼,说自己要出院。

都是肿瘤科的病人,彼此都知根知底,却还是送上了善意的祝福。

“哎,等我出院的时候去我家,咱俩再好好下几局!我还就不信,将不了你军!”

“等我出院的时候,咱哥几个好好喝上一盅……”

“王医生要是知道,你死定了……”

……

陆海升声音不复往日洪亮,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明亮。

谁都明白,陆海升此刻的出院不过是暂时。

而医院,大抵是唯一一个说不出“欢迎您再来”的营业场所。

“陆叔叔,我先去缴费厅结一下费用。”陆胜男收拾好了行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周的医疗费还未结。

“去吧,我就在这儿和他们说会儿话。”

拿着陆海升的缴费单,陆胜男在一楼的缴费大厅排队等着缴费。大厅里,争执声,询问声,说话声,哭泣声……人声鼎沸。

陆胜男捏着缴费单,想起三年前陆海升刚查出肝癌时她站在这里心情。

无助,害怕,迷茫,还有深深的绝望。

彼时她工作几年的积蓄刚付了房子首付,那时刚从公司离职,前途未明,世界都失去了光亮的巨大绝望几乎将她吞噬……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不过是三个字:活下去。

不记得谁说过,多数人的一生,不过寥寥几个字就能概括:生下来,活下去。

陆胜男自嘲地笑,若是没有向家的援助,现在她会是什么样?

“吖,看,那不是江家大少嘛?”

“真的也,本人比照片看好像要帅一些……”

“不过他来医院做什么?还带着保镖……”

旁边西药科的几个护士小声议论着,陆胜男回过神来,江景烨一袭黑色西装正从扶梯上下来。

比他更醒目的是身后三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

生人勿进的气场太强,沿途的人都自动给他让了路。

事实上,陆胜男在去盛世上班之前,对于这些所谓的豪门公子都一无所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她并不认为自己属于江景烨所在的那个圈子。

于是没什么好奇心的陆胜男只是瞄了一眼,又扭过头继续排队去了。

然而却抵不住身边人的热情高涨。

“哎,听说是特护病房的那女人自杀了……”

“是不是传说中江大少的女朋友那个?”

“嘘,别说了。被听到可就惨了……”

……

陆胜男即使漠不关心,依旧感受到了她们身上燃烧着的熊熊八卦之火。

排在陆胜男前面的人渐渐减少,陆胜男看了看时间,眼角余光却看到有黑影朝自己走来。

“陆胜男,这么巧?”

陆胜男偏头,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江景烨,点点头:“嗯,是挺巧的。”

“哪里不舒服?”

他明明一脸关切的模样,陆胜男却总记得江景白说,要她远离江景烨。

所以此刻看在眼里,好似关切都藏了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