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儿听了,不端不正点了点头,也不大理会张三郎的,自己抬脚就往门外头走,张三郎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两个一路往场院上走着,张三郎偷偷打量这位二姑娘,倒与大姐儿生得七八分相似之处,是个齐全孩子,没病没灾儿的,漆黑的云鬓雪白的脸儿,头上戴着一朵十分精巧细致的绒花儿,想是出自大姐儿之手。

不一时两个来在后头柴房之处,二姐儿指了指一堆柴火道:“诺,就是这些,我与姐姐身单力薄,每日做不动多少粗笨活计,如今你来了,还请帮衬些。”张三郎连忙点头道:“这不值什么,场院里风大,姐儿请回去歇着吧。”

只这一句,倒叫二姐对这张三郎另眼相看起来,原来这乔二姐模样儿虽然比不上姐姐,倒是不曾得病,也算得上是个绝色的,若不是家道中落,又受了继母娘的迟累,十里八村属意她的后生原也不在少数,如今见这张三郎只因为正与自己的姐姐说亲,对自己倒是十分规矩守礼,又体贴自家女孩儿闺阁体态,不肯叫自己寒风里站着,心中倒是替姐姐高兴。

反倒不似方才那般拿大了,因试探着说道:“方才在里间屋里,我要去偷听,姐姐管束着不让,也不曾听见,到底娘要了你多少银子钱呢?”

张三郎闻言脸上一红道:“干娘说我小后生家不知道这里头的买卖行市,才打发我出来做些活计的,方才听见说是要几十两吧……”

二姐儿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啐道:“她还当谁都跟她一样是个明码实价儿的姐儿不成……”一面左右瞧瞧无人,因走进了几步,低低的声音对张三郎说道:“姐姐有句话要对你说,就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样。”

三郎听见乔大姐儿有话,连忙正色说道:“我对姐儿的一片心意她应该瞧得出来的,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的来了,并不敢欺瞒二姐,原先我母亲也是几次三番的催我,心里都没有这个念头,自从当日见了姐儿,心里就抛撇不下她……”

那二姑娘是个闺阁处女,听了这话早就红了脸,啐了一声道:“谁问你那么多了。”想了一回笑道:“是了,怪不得姐姐说你好生眼熟,原来就是当日老娘娘庙遇见的那个后生了?”

张三郎闻言惊喜道:“你姐姐还记得小人?”二姐扑哧儿一乐道:“怎么不记得,你这样的体魄,大半夜的往庙门口一站,我姐姐还道是庙里的金刚成了精,唬得手脚冰凉,跑回家中就发起热来,病了好几日才罢了,都是你连累的。”

张三听见乔大姐儿也是因为自己病了,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欢喜,怜惜她因为撞见自己受惊得了寒症,又欢喜她竟与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都以为是撞客了庙中神祗,却原来撞了天婚一般,也是料想不到的天上缘分。

那二姑娘见张三面上似喜似悲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接茬儿说道:“既然你待我姐姐是真心,如今就把闺阁私语说些与你知道也不妨事的。我姐姐说了,如今她在家一日,家中就有些进项,如今要往外头聘去,娘自是不乐意,只怕这彩礼上头就要得多些,若是三爷诚心求娶,只管应承下来,左右里头还有仙姑支应着,想来娘也不敢十分狮子大张口的。

到时离了这个地方,姐姐自然是一心一意帮衬三爷家中过活起来,只要你们小两口儿同心同德了,那些个聘礼银子自然有赚得回来的一天。只是三爷若是只图一时新鲜,过后再要反悔,或是说出什么‘当日为了聘你花了不少银子钱,你原是我花钱买来的丫头’等语,我姐姐宁可终身不嫁,也不能到人家家里受这个作践。”

张三郎见乔大姑娘身在贫贱之中,终不忘念书人家女孩儿的矜持志气,心中对她十分爱重,连忙正色说道:“二姐请放心,我张三郎不是那样轻薄的子弟,如今既然前来求娶,自是真心实意要过一辈子的勾当,多谢你家姐姐美意,既然恁的,任凭岳母大人裁处便是,我自然想了法子筹措款项,还要委屈了大姐儿,在家多待几日。”

乔二姑娘听了这话,面上怔怔的,不知怎的眼圈儿一红道:“偏生姐姐就这样好命,烧个夜香也能遇上你这样的好子弟……”说到此处又觉得不妥当,脸上一红道:“姑娘不与你在此处饶舌了,姐姐的吩咐我已经带到,你好生在此处受用吧。”说着,扑哧儿一乐,转身跑了。

张三郎瞧着二姑娘跑远了,心中暗道自己此番娶了大姐儿,往后这乔家二姐也该能说人家儿了,自己这一回倒也是成全了她。

二姐回在堂屋里头,对她娘说了,打发了张三郎过去砍柴,那两个婆娘正坐在一处叽叽喳喳讨价还价,也没空儿理她,摆摆手儿叫她进内间屋去。二姐儿自己打帘子回了房内,见大姐儿正绣一条手帕,抢了过来看时,是个鸳鸯戏水的图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