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去两天,岳湛自从那天清晨离开就再没回府,石岚正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珠儿报说他还没回来,石岚想了想,也就丢开了。

任何一个官员只要知道自己辖区内突然出现这么多未经报备的彪悍护卫,都会紧张,何况这里还是边境,是守卫一个国家疆域的最边沿,这可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的地界。

岳湛身为大都督有责任将情况查明,花个三两天时间也很正常,何况刘翁的确是个奸细,他要是能把刘翁一众党羽拿下,对安西也是好事,只不过以后她想要刘翁的性命,恐怕就要费一番周折了。

石岚坐在院前的长廊上,歪靠着柱子,吹着风,看着花绿相间,显出萧瑟之意的花树,思索着如果岳湛抓到刘翁,她该怎么应对。

一个双丫髻的丫鬟顺着长廊远远走来,待到她跟前,站定,一开口便毫不客气:“娘子倒是好兴致,却不知刘翁的交代你可还记得?”

石岚早就知道有人过来,还以为只是路过,却没想到这人是专门过来找她的。

石岚徐徐转过头,打量来人。

来人脸盘圆圆,颧骨略高,眼睛不大,鼻子有点塌,长相稀松平常,虽是一副唐人样貌但透着难言的穷酸,再看她那身破烂的粗布麻衣,还有烂了洞的草编鞋子,石岚咧了咧嘴。

就她所知,整个都督府,就是最普通的丫鬟四季的衣裳也都是织锦所制,区别只是料子的精细程度不同,而这人的衣裳却这般破烂,唯一的可能就是得罪了管事,被刻意刁难,克扣了本该属于她的份例。

石岚记得她是跟那个春月一起伺候青红的,好像叫做秋月。

秋月见她看自己,下意识的抬高下巴,眼帘微阖,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石岚抬眼,淡淡的看她,不明白她有哪点值得自傲。

“要是记得就最好,刘翁现在有难,正是你为主尽忠的时候,”秋月斜眼继续道:“若是不记得,自有人来提醒娘子。”

石岚点头,道:“最近我身体不济,精神也差许多,很多事转眼就忘,也不知你说的刘翁是哪位贵人,怎么还有事交代与我?”

石岚惫懒的向后一歪,眼睛斜斜的看着秋月。

秋月双眉立起,一双眼睛凶光闪烁,“岚娘,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岚轻蔑的哼了声道:“不过是个粗使奴婢,有何资格跟我这般说话,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少了半条命,到时候你且看看,你所说的那个什么刘翁能不能管到你。”

秋月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紧紧攥着新近刚磨出茧子的手指,很想挥在石岚那张满月一般的脸蛋上。

石岚没进府前,她的日子不说有多尊贵逍遥,但也是被人百般奉承的,平日里最重的活不过也就是给青红端些膳食,拿个盥洗用具。

那时青红得势,对管事随意的呼来喝去,秋月虽说很注意,但言行举止间还是难免轻慢,管事当时不说,可不代表心里不记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转眼青红被扫地出门,她这个被留在府里的可遭了秧,不但要做挑水、劈柴这些男人们干的活,还要洗府里仆从的衣裳,洗不干净就连膳食都没得用。

整个都督府光仆从少说也有百十人,秋月每天一睁开眼,就要洗好似小山一样的衣服,待到天黑时,她已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遥想当年,秋月怎能不恨,要不是石岚,青红就不会被撵出府,她就还能享被人奉承,受人伺候的生活,那管事又怎敢这般苛待与她,让她做那么多活计,害得她本是花一般的年纪却如老妪般沧桑。

秋月紧紧捏着指节,想起晨起在镜中看到的如同老树一般,满是褶皱的皮肤,她恨不能挠花石岚那莹白透亮的肌肤,毁了她漂亮精致的脸蛋,但她不能,她的理智提醒她,如果真的动了石岚一根手指,明年的今天就一定是她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