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喘了口气,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道:“哎哟,可算赶到了,你这丫头,险些累死我。”

秦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了头去,说道:“你说,这人活着还有意思吗?”

何洛耸了耸肩,道:“有意思,当然有意思了!”

秦歌却嗤笑道:“有什么意思啊?我才十来岁的时候,我妈就去世了,现在我爸又去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何洛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然后递过去一支,道:“当然有意思了!活着就是一种有意思的事情,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是人生中的一环。你不知道,你失踪了,刚才青瓷有多么担心你。”

秦歌说道:“我前两天还在东瀛跟她吵架了,吵得特别凶,我说了,不让她管我,她也说了,以后不会再管我。”

何洛一怔,默默抽了口烟,把火机递过去,秦歌点燃了烟,抽了一口,却被呛到了,眼泪水啪哒哒往下掉。

“我跳下去,你会来救我不?”秦歌笑了笑,问道。

“我怕死啊,而且水性不怎么好,你说怎么办?”何洛抽了口烟,“不过,我觉得还是会的,起码我是牵挂你的。”

秦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觉得这根烟自己抽不下去,直接就扔进了江水里,转眼间让一个浪头把那烟给卷进了水里。

何洛默不作声地坐在她旁边,过了好久,才吸了口烟,说道:“秦歌。我从小父母就去了,他们都是军人,去得也是理所当然,是为国捐躯。把我养大的是一位老拳师,接济我们的是一些大人物,我从小到大都活得很孤独。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扎马,扎完马之后就是坐下来打谱,坐上四五个小时,到中午还得给我师父做饭。下午呢,就是看书,四书五经啊什么的,一学不好,就得挨戒尺。那时候,我的年纪还多小啊?我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秦歌没说话。

何洛就着烟屁股点燃第二根烟,然后平静地说道:“我只能从照片里看我爹妈的模样,现在甚至都感觉有些模糊了。我的师父呢,那死老头子忒刻板,严格得一塌糊涂。我才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天受不了了,就离家出走,跑了出去。那是个大冬天,结果差点把我冻死,第二天一早,实在快受不住了,才回家的。”

“回到家里,我本来以为那死老头会很着急呢。结果你猜怎么的?他坐在院子里赏雪,喝着小酒,吃着牛肉呢。然后看着我,就淡淡说了一句,回来了?我当时就哭了。然后老头子告诉我,这条命是我自己的,不是他的,所以,我自己要去寻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老头很严酷,但不知道为啥,我二十岁那年他死的时候,我竟然哭了。”

“死是多简单的事情?活着才操蛋呢!”

何洛深深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给扔进了江水里去。

秦歌却摇了摇头,说道:“你起码还有一个师父,我呢?你不理我了,因为你,我跟惜雨闹掰了,跟我表姐吵架了!现在,就连我爸也就这么抛下我走了,我一个人怎么活?死了算了。”

何洛一愣,道:“你跟你表姐吵架是因为我?”

秦歌咬着牙道:“是啊!怎么了?我跟她吵架就是因为你,你是不是感觉很得意啊?!”

何洛叹了口气,道:“你要是这么讨厌我,那我跟你表姐分开就是了,你不必这么做。”

秦歌冷冷一笑,骂道:“何洛,你妈的,你就是个臭傻逼!”

何洛挠了挠自己的头,忽然问道:“你骂就骂吧,再给你说个故事,想听呗?”

秦歌沉默着,没答应,不过却是默认了。

何洛笑了笑,然后开始讲下一个故事,这也是他从未跟人提起过的故事。

在龙牙的那一场惊变,因为一个决策失误,而让战友一个个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最后,活下去的只剩下了自己和另外一人。

带着浑浑噩噩的脑子和身体,离开了祖国,血腥不堪的杀戮就此开始了……最后,跟着他一起脱离了龙牙的那位兄弟为了帮他挡子弹,也牺牲了。

何洛解开了自己衬衣的扣子,指了指胸口那处弹伤,无言地笑了笑。

于是,抛下了国外的那些东西,独自跑到了天南来,如何醉生梦死,又如何与李琴棋相识,甚至他是怎么跟叶青瓷在海上求生的,这些,都说给了秦歌听。

“看吧,并不是你一个人活得累,我也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