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一个面色如纸的怆然面孔,小小的肩膀在穿过树叶的萧瑟风中微微发抖,手里竟紧紧的抱着一个幼女。

荀殷微微皱眉。

骑在骏马上的青年原本就蓄满力量的身形因俯视的动作更显修长。

还没有马背高的玲珑沉默的望着他。

对视几许。

玲珑的泪珠雨点般扑簌滚落。

荀殷懵了。

男的还能这样哭?

换成以前,光想想就得打个寒噤。

诡异的是这孩子居然哭的毫无违和感,甚至他还觉得楚楚动人,嗯……这想法一萌生,他后背浮起一层凉气。

“她死了,你要带她去哪?”荀殷问。

玲珑低声道,“还给她娘亲。”

“上来吧。”荀殷朝她伸来一只手。

“我有车。”她依然木木的。

“你这样还能赶车?”他扬眉。

玲珑垂下视线,也不知怎地,堵了整整一夜的心口在看见简珩……呃不,是这位先生,泪便如决堤的河口迸涌而出。可她怎么会想到那个名字?大概先生与他有几分相像。

先生的马鞭一卷,就将她卷了上去,她并不会骑马,还要抱着丫丫,骏马刚跑两步身子就开始东倒西歪,一只手臂从身后横来,扶住她,只听那人问,“她的娘亲在哪?”

“黑域药田。”

“坐稳了。”

音落,只见马似流星人似箭,化成一道银芒朝星罗棋布的黑域奔去。

守在药田入口的武客远远就见一匹骏马飞驰而来,待看清马上坐的人立刻弯腰喊道,“秀之先生。”

风太大,马蹄如雷,骏马上的玲珑根本听不见武客说什么,先生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路扬长而去,路上行人纷纷对他弯腰见礼,他也视而不见。

“秀……”马厩的武客刚一开口,就被荀殷抬手制止,急忙垂眸往后退。

玲珑抱着丫丫再三对荀殷作揖,转身头也不回的奔走。

倒还是个心地纯良的。荀殷眯着眼打量那个越来越远的小身影。

丫丫娘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当玲珑将孩子递给她,她顿了顿,才伸手接过,愣了一刻,神情逐渐恍惚,背过身擦眼泪。

“大胆!不准离开,给我留下干活!”冯药使对丫丫娘吼道。

“不准碰她,让她走,她刚刚失去孩子!”玲珑喊道。

本来就犹豫要不要抓丫丫娘的药奴顿时僵住,丫丫娘抱着孩子越跑越远。

“他娘的,你们这群废物!”冯药使急得跳脚,“给我去抓,去抓!”

没人动,大家看看薛药使又看看他。

冯药使恼羞成怒。

“薛药使,我看你给脸不要脸,卯了劲找我麻烦啊!”他怒吼。

刘掌事刚好离开,卢药使也不在,剩下一个张药使早就躲的远远的。

冯药使忽然恶向胆边生,一巴掌抽翻了玲珑。

不好啦,两位药使打起来了!

药奴乱成一团。

有个小管事想起刘掌事的嘱托,拔腿就跑。

冯药使有套折磨人让人看不出的法子,也有让人受罪不敢伸张的手段,但,现在他要看看这家伙究竟是男是女。

若是男的,他就去河边洗洗眼,若是女的,嘿嘿!冯药使恶念一起,思维就有些不受控制的癫狂起来。

谁知小东西比他想象的还灵活,爬起来就跑,朝人多的药使庐舍方向。

可惜今天庐舍没什么人哦。

哐当插好门闩,玲珑就往床上扑,在简陋的箱子里摸出一只粗陶罐儿,抖若筛糠的抱在怀里。

她一直怕的便是这么一天。

冯药使一脚踹向紧合的木门,“给老子开门!”

玲珑缩在床角蜷成一团。

再坚持一会就好,坚持住,刘掌事很快就会收到报信。

冯药使肝火旺盛,反正脸已经撕破,心一横提了口气,再一脚,两扇门板咔嚓裂开,捣鼓几下,门闩就断了。

踹门的时候他故意留了点劲,不让门全烂掉,现在窜进来第一件事便是将破门重新关好,一脸奸笑的瞪着玲珑。

“什么玩意儿!不是很能躲吗,再躲啊!看我今天怎么规整你!”

冯药使背着刘掌事没少欺负她,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不加掩饰。

转念一想,连幼童都虐待,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丫丫就是被他害死的!

他是恶人,该死!

现在还要伤害她!

“你就不怕报应?”玲珑问。

“报应?你来抱一个我试试,来呀来呀!”冯药使啐了一口,猛然出手攥住玲珑的脚踝。

“死娘娘腔,老子今天就扒了你裤子!”他磔磔怪笑。

玲珑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变态的一个人,蹬脚踹向他的脸,腿却被人顺手抱住。

娘的,腿这么嫩,肯定是女人!冯药使倒吸一口气却不料一只褐色的陶罐兜头砸来。

我会怕一只罐子?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