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小雨将将停歇,玲珑醒来撑起半个身体,两手扒紧荀殷的肩膀,一,二,三,抬!

抬了一半,手便失了力气。

荀殷太高了,她抱不动。

“先生,先生,你醒醒!”她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她坠落的时候似乎被先生接了一把,两人躺在一块地势略高的土堆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起到了一定缓冲作用,否则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玲珑觉得自己怎么也得折条腿。

其实她右脚白色的袜子早已被深红色的血浸透,沿着雨水汇成一道小溪。她抬手遮在额头,观察四周地形。

千姿百态的古木奇树似狰狞的兽,张开血盆大口,好多奇怪的小虫子一闪即逝,地上到处都是松软的树叶,铺了厚厚一层,拨开,底下竟是坑坑洼洼的烂泥。

不能继续躺在这里,不被雨水淋死也会被虫咬死。

玲珑抹了把黏在脸上的头发,蹲在荀殷肩膀附近,使出吃奶得劲,将他上半身推起,自背后抱住他,用力的往后拖。

明明很瘦,为何这么重?

才迈了十步,玲珑已然汗流浃背,头重脚轻的她至今还未察觉自己的伤势。

她脑子全乱了,眼里只有还活着的荀殷。

横七竖八的藤蔓与地上匍匐成一团一团的植株时不时的绊玲珑一下,鞋子早就不知所踪,她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山洞,却幸运的发现一株奇粗的大树,树干到地面形成一个宽阔的豁口,大约能容两人。

玲珑咬着牙用最后一点力气将荀殷推了进去,荀殷也醒了。

“阿珑……”荀殷神情无比复杂的望着她。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玲珑又冷又晕,直接省略叙旧这一环节,往他身边爬。

下一瞬她就被他圈入怀中,舒服的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真暖和,又想起男女有别,僵了僵,她下意识的往旁边挪挪。荀殷的呼吸不断打在她耳畔,“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也不断传入耳中,玲珑心悸,抬头望去,他也低头瞧过来,下巴擦过她的额角,双唇巧合的印在她的鼻尖上。

两个人一愣,傻眼了。

荀殷本能的往后一缩,却忘记了呼吸,紧紧盯着她润泽如丹的小嘴。

明镜岛最古老最大的一片密林位于极崇殿附近的山谷,其内地形复杂,枝蔓横生,一旦进去便很难出来,更可怕的是里面还存在某位不知名前辈留下的奇门遁甲,纵使带了指南针,也照样令人分不清方位。

搜寻工作的难度可见一斑。

简珩眺向远方,墨团似的的乌云还未散去。

他让小白猴再次闻了闻玲珑贴身衣物的味道,“找到她,就放你和它自由。”

小白猴瞅了瞅它的小花猴,似乎能听懂人语似的,吱一声,跃入浓密的树林,简珩带着一队人紧跟其后。

这并不是万全之策,小白猴的嗅觉灵敏,然而林子太大,犹如大海捞针,可它在丛林的灵敏非人类所能比拟,所以事情应该会有好的进展。

简珩抹了把额角的汗,也顾不得脏乱,鹿皮的靴子在地上踩出一行脚印,泥水四溅。

竹清则按照简珩之前的吩咐,在各处留下记号,后面的人也在留,这样便形成一条完整的路线标记,前提是没闯入奇门阵之中。

薛教习发生如此不幸,迷草还以为玄娘又要悲痛不已,谁知她只是呆坐了一会。

“迷草,给我熬碗汤药。”半晌,玄娘才幽幽道。

当迷草看清玄娘吩咐她要熬的什么药,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屈膝跪地,“先生饶命,儒尊会杀了奴婢的!”

“我既让你熬,便可保你不死。”玄娘冷声道。

熬好的药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玄娘忍着心痛喝下,却有一种即将报复得逞的快意。

彼时袁伯宗正在极承殿的谨言阁仔细研究六国地图,如今天下大势所趋,魏国之志指日可待。

冷鹤指着图中的周国,“吴国强盛但地处较周国偏远,周国乃心腹大患,主公为何还要培植?”

“树大招风,不如此,怎能让楚国和燕国终日盯着周国。”袁伯宗不屑道。

山秀掀帘迈入,对袁伯宗小声道,“玄教习求见。”

袁伯宗似乎非常头疼的拧了拧眉,“不见。”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说我被岛主罚了,需要闭门思过一段时日。”

“见得冷鹤,却见不得我,就算闭门思过也不能这般挑人吧?”玄娘一袭万年不变的黑纱衣裙款步而入。

而那些侍从却不敢真的拦她。

冷鹤见状,旋即起身揖礼。玄娘经过他身边,带起一股香风,嘴角明明挂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意,却让她这张媚/骨天成的脸演绎成一种不同的风情,怪不得温氏兄弟为了她反目,这真是个妖精!

玄娘身上令男人怦然心动的魅惑,三分天生,七分后天经历。

袁伯宗冷冷瞥向玄娘,“若是为了薛教习之事,一个字也别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