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蘩做羞涩状不断地谦虚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首先是她根本不想出这风头;其次她想自己前世的老妈了。没有前世老妈强行给她报了书画班并且逼着她认真学,今日她铁定就如赵家母女之所愿出乖露丑了。

妇人们围着方采蘩的题字指指点点,向胡氏打听方采蘩平日是不是勤加练习。胡氏笑道:“这孩子四岁开始由她老子手把手地教了两年之后,就喜欢上了颜体。这些年不过时断时续地偶尔写写,还是到了潭阳这几个月之后才每日坚持练习。他老子见了她写的字,每每都是摇头不满意。”

妇人们听罢纷纷摇头说知府大人太过苛责自家闺女了。大家就顾着替方采蘩打抱不平,没有谁提一句赵紫槿那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题字。

方采蘩被孙玉琴几个人围着,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书法,赵大太太和赵紫槿强忍着心头的失落和嫉恨,混在人堆里偶尔插上两句话。赵大太太知道,此次孙家梅花会之后,潭阳那些富贵之家的郎君们都会倾慕方采蘩的,和她比起来,槿姐儿将会黯然失色。

对知府家的破烂事儿了解得比较透彻,赵大太太在心头恨恨地道:说来说去都怪方家那位姓明的表姑娘不中用!你说你杀人这样事都敢做,怎么就爬不上自家知府表哥的床呢?若是姓明的跟了方修文,胡氏根本就不会和方知府复合,不复合方采蘩也就不会来潭阳。她不来那自家的槿姐儿就是潭阳最耀眼出色的姑娘,各府的未定亲的郎君,还不由自家挑啊。

这样一来,槿姐儿的夫婿岂不是只能是方采蘩挑剩下的郎君了。槿姐儿一直规规矩矩地在谨守着闺阁本分,而方采蘩混迹于市井之中这么多年,抛头露面地和什么人都打过交道。真正讲究的官宦人家,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做儿媳妇吧。赵大太太这么一想心里又好受了一些。

赵大太太本来以为接下来胡氏会不放过潭阳城中各府女眷的任何聚会,极力展示自家闺女的出色,从而为方采蘩的婚事铺路。谁知道六月就传来胡氏有了身孕的消息。而方修文对妻子这胎很是重视,生恐妻子有所闪失,勒令她在家休养不得出门。

胡氏不出门,方采蘩自然也不轻易参加各府女眷的宴会了。当然即便她想参加也不大得空,胡氏一心养胎,方家的大小事务包括铺子都是方采蘩管着。

次年方采蘩的及笄礼正碰上胡氏即将生产,所以办得不是很隆重,就邀请了几个人。孙大太太做正宾,雷三姑娘的有司,赞者则是孙玉琴,秦家大少奶奶林氏梁家姐妹以及温知州家的姑娘被邀请千万观礼。

胡氏是在二月十七傍晚时分发动的,之后折腾了一整晚,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生了个大胖小子。方修文确定妻子安然无恙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催着稳婆将新生儿抱出来,看着哭得格外大声的小孙子,一把年纪的范氏喜得老泪纵横,颤声高叫着:“冬雪,去开箱子,府中上下一人赏钱五百文,用我的体己银子!”

在场的丫头婆子听到这话,齐声欢呼起来。方修文还嫌不够,又加了一句:“蘩姐儿,你让账房再给每个人赏五百文!”“好叻,我这就让张妈妈去传话。”方采蘩大声应道。

方采菱笑嘻嘻地道:“府中上下都赏,那岂不是我们也有份?”方采蘩哭笑不得:“你个财迷,什么东西家里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说你有什么要花销的地方,你这么一门心思地攒钱有什么用?”

方采菱皱了皱鼻头:“钱还有嫌多的啊。”方志远凑过来嚷道:“大姐你可不能忘记我啊,两个五百文就是一贯钱,好!”方采蘩一指头戳在弟弟脑门上:“贪心不足的东西,祖母平日里给你的还不多啊,还好意思在这里争!”

方志远冲自家大姐做了个鬼脸,道:“什么叫我在这里争啊大姐,那是我该得的好不。是不是啊祖母?”“对对,是我们远哥儿该得的。好孩子,别担心。祖母的体己银子都是你的,哦,不对,还得给你弟弟留些,你们可是亲兄弟。”范氏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方采菱忍不住撇了撇嘴,方采蘩则看着妹子笑了笑。对于范氏这种毫不掩饰的偏心言论,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法子,古代本就重香火传承,然后自己又碰上了一个奇葩的祖母,孙子是宝孙女是草,重男轻女在她脑海里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方修文给小儿子起名方志鹏,鲲鹏志向高远,跟大儿子名字的意思差不多,外人一听就知道是两兄弟。虽然不是头胎也不是长子,但方志鹏小朋友的满月宴办得很隆重,整个潭阳有头脸的人家都来赴宴了。知府大人对这个次子的出生有多高兴,谁都看得出来,也就谁都不敢怠慢。以至于宴后方采蘩看着那长长的礼单,忍不住暗自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