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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2年三月底,萧夜集结了两百武装骑兵,其中有五十盖落部落的鞑子骑兵,王青率手下带着三十几匹驮马随后,趁着月色清朗出马道石堡,沿马道摸近了石关屯。

余山带了一百骑兵,王虎、段大头、秦石头、郝永良各带部属旗队,加上鞑子骑兵,萧夜的亲卫,足够应付石关屯和老羊口了。

队伍前方探路的夜枭旗队,凭着秦石头手里的微光镜,在靠近石关屯的马道左近,藤草棵子里先后捉出了六个探子;这些浑身裹得严实的探子,被枪口指着,乖乖爬出了藏身的浅坑。

不用盘问,问也问不出实话,秦石头拿过军士递来的腰牌,随意看了眼,扬手抛进了道边的藤草丛里,都懒得去看这些俘虏了。

见旗官扭头不说话,手下的军士拎着俘虏走到一边,横手一道寒光闪过,利刃拉断了俘虏的咽喉,斜着身一让,避开喷溅的血液,一脚就把尸体踹到草里去了。

弥漫着淡淡腥气的马道上,很快就清净了,队伍继续前进,只有马蹄声在夜色下踏踏响着。

隆隆的马队赶到石关屯山下,夜枭旗队前出封锁大道去了,萧夜带着一众军士,沿着熟悉的灰泥石道,从东面上了石山。

石关屯里,绝大部分军士被旗官带去了马道石堡,留下的军士寥寥,还都是早前胡适彪的亲卫;眼看着驻守这里的军士都没了,远在碎石堡的王崇礼,也着急了。

那个能出黄灰泥的磨坊,有张忠的一队亲卫守在石堡里,石关屯他就看中了这磨坊,其他的地方毫无用处,他岂能派自己亲信来这里受罪;要知道,石关屯紧靠草原,鞑子不告而来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里的油水搜干净了,负责清缴此处的锦衣卫旗官江成,早就带着丰厚的货物,连带所有的驮马,返回了老羊口屯堡,从那里汇合一众抄来的归公物资,送回碎石堡了。

肃州卫所里的仓大使江成,和这个张成,名字相同,但因为投靠的家主不同,最后的结局迥异,这是后话了。

张忠做事不算太绝,占了两处磨坊后,其他的物资只是要了些火器,其他的就交给碎石堡千户所和方善水,让他们分润点好处。

石关屯里的旗官跑的干干净净,这里又是危地,张忠拍屁股走了,千户王崇礼却是挠头了,压根就没百户愿意来这里就职,那和送死基本无异。

于是,老羊口火墩的旗官张子长,被擢升为总旗官,带着自己的十个弟兄,来到了石关屯,就守在甲字号石堡里,陆续千户所会调派四个旗队来。

这里,已经成了千户所的一个烽火台,只是起到提前预警作用罢了。

不过,张忠留下的那队亲卫,可是足有六十人的武装军士,皆是从卫所里挑选的精兵,三眼火统、刀盾铠甲齐备,加上人手一支六发装弹的黄家造短火/枪,还有十几杆后装火/枪,已经是武装到了牙齿。

遗憾的是,这些亲卫的战马只有十来匹,张忠没有派人闯荡草原的念想,战马价格不菲,实在是不能全数配齐。

左手残疾又瞎了一只眼的胡适彪,因着没人愿意来石关屯,倒是被保留了百户一职,和老婆孩子一起照料着暖窖;让他气苦的是,刚刚长了点模样的韭菜、白菜,却是被张忠的亲卫们看见了。

江成看不上的那些青菜,这些亲卫们却是稀罕的很,每天都要去转转,直等着蔬菜采摘的那天了;当然,掏钱买菜的事,亲卫们压根是干不来的,白吃都是给面子了,还敢要钱,看不砸了你这个暖窖。

时间已经到了丑时,乙字号磨坊里依旧灯火通明,四处插着灯笼的石堡里,不时有疲惫的匠人们,推着独轮车,把石堡外堆放的低铁石料,砸成小块运进磨坊。

这里磨坊出产的黄灰泥,因只有主料无配料,只能是最低阶的良品灰泥,却足以让回到了肃州卫的张忠,欢喜不已了;要不是看这里原料易采量大,又是独一家占了地势,他早就命人把石磨搬到后面的工坊区了。

腰身佝偻的王大力,一身灰土地站在磨坊里,看着这些几乎连轴转的同伴,心理已经后悔的要死;匠人们遇事胆小,听到风声就左顾右盼,舍不得这舍不得那,结果耽误了时间,被锦衣卫给堵在了山上。

官家一来,匠人们更是俯首帖耳,要不是不想抛下这些匠人,家里的赵氏身体羸弱,他早就趁着夜色溜去了马道石堡;那里可是有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可是比待在这里遭罪好多了。

现在好了,来自甘肃镇的这些军汉,不知道哪个出得主意,让匠人们白天里只是采石运到磨坊外,晚上了就往石磨里送,十来天就把人累得要死要活。

想停下手歇息?旁边拿着鞭子的军汉,只要看见有懈怠的匠人,噼啪就是一顿毒打,打得这些匠人鬼哭狼嚎,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工钱?甭想了,每天给三斤的麦子,隔天领取,这已是监军大人慈悲了,足够匠人全家果腹的。

最让王大力担心的是,石关屯原先的水伞,被拿走了大半,剩下的三个水伞,那些亲卫哪怕是洗澡,也不会多放一桶水,定量供给。

好在王大里身上有着司吏的名头,那些张家亲卫没有过多刁难,只是让他带好这些匠人,误了监军大人的好事,他们可不会笑笑了事。

“哎,这是何苦呢,”王大里脚步浮软地走到堡门口,时间已是晚了,看守他们的十个亲卫,也昏昏欲睡,趁着这个间隙,大家伙还能松快一下;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回屯里睡觉了。

其他的五十张家亲卫,都躺在石堡军舍里,呼呼大睡,隐隐的呼噜声,匠人们听得清清楚楚。

靠在堡门口的三棱石块上,王大里忽然瞧见远处月色中,有人影晃动,揉了揉眼睛,没发现异常,不由得苦笑一声。

西门百户没有音讯,这石关屯的防御也名存实亡,就凭着张总旗那点人手,想守住诺大的石山,却是妄想了。

搁在半月前,石关屯就算萧夜不在,山上山下明暗哨不断,外面总有一个旗队在巡视,军舍里也有一个旗队随时可以拉出去支援,他们匠人也有负责搬运火器,甚至上阵抗敌的任务,现在那般的景象看不见了。

山顶灰泥山道入口处,黑压压下了战马的鞑子骑兵,举着亮晃晃的弯刀,在王虎的带领下,一声不吭地摸到了矮山墙后面;后面,还有大队举着火/枪的军士,环绕在萧夜左右,涌过了道旁的暗堡。

歇息片刻,看时间快到了,王大力正要返身回去石堡,招呼大家收工,就听见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人数少不了。

还没来得及回头,两支结实的胳膊抱住了王大力,惊得他张口就要呼喊,耳边响起低低的声音,“爹,是我,禁声,”

冲在最前面的王虎,抱住了王大力往旁边一让,那些面色狰狞的鞑子骑兵,已经轰隆隆狂奔进了堡门,在熟悉地形的军士带领下,按住了磨坊旁的十个亲卫,刀背拍在嘴巴上,其他人直直扑向了军舍那边。

没有安装堡门的石堡,就这么被即刻占领了。

眼见得王虎回来了,而且力气这么大,肯定是在马道石堡那里吃得好,王大力悲喜得就要落泪;王虎看老爹这样,赶忙问道。

“爹,山上其他地方,还有军士没有?百户就在后面,我们可是要先占了这里再说,”王虎的话,令王大力一个激灵,赶忙压低了声音,指指甲字号石堡。

“那里有一队军士,十一个人,带队的新任总旗官张子长,听说是从老羊口调来的,”王大力的话,让王虎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张子长这个人,虽然只是见过两次,但只要是百户属下的军官,基本上不会再投靠其他人了。

缘何,看看粮饷对比就知道了,天上地下,总旗也要养家糊口,奢易简难,只要百户能收留他们的家属,基本上是没得跑。

“行,我先过去了,”扶稳了老爹,王虎一招手,领着门口的一个旗队,快步向甲字号石堡跑去。

在鞑子骑兵悄然闯入的情况下,还在军舍里熟睡的五十张家亲卫,利刃在喉,乖乖地被绑了双手,拖出了房间。

磨坊的活计已经停了,有旗官郝永良出面,招呼大家站在一起,聚在了院子角落;郝永良匠人们都熟悉的很,自然能听从指挥,规矩地挤在一起看热闹。

有点眼光的匠人,自然知道,这恐怕的西门百户回来了,否则绝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嘴里咕噜哇啦的鞑子兵也这么多,还能和郝永良他们友好相处。

果然,当萧夜在亲卫的簇拥下,走进堡门时,匠人们顿时就轰然乱了,大声地叫着百户,恨不得马上围过去,给百户诉苦一番,他们这半个月过得日子,简直是难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