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刚刚一下水,顾成义就后悔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扔下粮车往回走的冲动。

但是,他不能。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脚下长满了青苔的石板旧桥滑得很,必须要万分小心,才不会滑倒。这个时候,粮车和粮车上面的粮食反倒成了帮助他站得更稳一些的工具。

暴雨依旧在哗啦啦的往下倾泻着,每走一步,顾成义就要抹一把脸上的水,以免睁不开眼睛。幸好这个时候他本来就是走一步,停一下,等稳了再继续前进,抹脸上的水的时候,倒是不用特意停下来。

越往河中间走,河水就流得越急,水流的冲劲也就越大,加上脚下光溜溜的,让人几乎站不稳脚。顾成义几乎是一点一点的,仿佛蜗牛一般的往前挪着。

而这个时候,他和粮车,和顾成得之间的移动也变成了:每往前挪动一点,顾成得就将粮车放低,让粮车停在桥上,然后顾成义再扶着粮车,往前面挪动一点,等站稳之后停下来,顾成得把粮车抬起来,就站在原地,将粮车往前面推一点,顾成义同时往前面拉一点,然后,顾成得将粮车放下,自己扶着粮车,往前挪动一点。

就这样,两人一车,一点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着,不止是他们,便是两边岸上站着的人,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整个送粮的队伍,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双眼睛,齐刷刷的在盯着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顾成义和顾成得的行动虽然缓慢,但是的的确确的是在往前移动着,也的的确确的,在向着河中心靠近着。

等两人终于拖着粮车,蹚过河中心最危险的地段,两边岸上的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蹚过了河中心,就说明能够蹚到河对岸去了。

他们能过去,其他人也能过去。

……

然而!

也就是在这大家都微微有些松懈,连顾成义和顾成得心中那一直绷得紧紧的弦,都绷得没那么紧了的时候,一大段浮木从上游顺水而下,冲撞而来。

看位置,正好会撞上顾成义的小腿。

水流太过湍急,雨也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当有人看到那块浮木的时候,那浮木眼看着就要撞上顾成义了。

看到浮木的人惊骇的大喊:“顾成义小心!”

连声音都扭曲了。

然而,还是晚了……

因为水流湍急的原因,那浮木撞向顾成义的力量极大,以至于他再也站不稳脚,身子一歪,整个人斜斜的倒向了水面。

紧接着,顾成义更是被河水冲着,直接滚出了桥面的范围。

连粮车都被带得一歪,要不是顾成得使出浑身的力气,死死拽住粮车,只怕粮车也要倒下去了。

因为腰上系着麻绳,加上身上还斜套着拉粮车的绳子,顾成义并没有被河水冲走。只是已经滑出桥面的他,要依靠自己的力气爬回桥面上去,非常的困难。

小腿传来的几乎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感,河水不停的往他口鼻灌去,淹得他几乎要窒息晕厥。除了死死拽着麻绳这一个念头和行动之外,顾成义的脑子已经几乎没有办法做任何的思考。

甚至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挣扎着,试图张口呼救。

然而换来的,却是更多的河水往他嘴里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