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顺怂得恰到好处。

如果他一开始就急不可耐地冲上去对祁三娘表明心意,祁三娘十有八/九是会拒绝的。因为,她对沈顺不熟,虽然感动于他的真心,但只有感动这一种感情,并不足以让她放弃立女户不嫁人的想法。

然而,沈顺怂了。怂分别两种,一种怂得恶心,一种怂得可爱。沈顺当然就属于后者了。

在沈顺想要把第一次见面弄得很郑重的过程中,其实也给了祁三娘认真思考接受这件事的时间。

沈顺就这样在祁家住了近十天。他一直以为祁三娘什么都不知道。祁明诚一开始也以为祁三娘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后来慢慢察觉了什么,然而他只是一心看戏,没有揭穿祁三娘,也没有点醒吴顺。

姚财主那边恶有恶报之后,祁三娘就按照祁明诚的指导给他做了一双露手指的手套。

祁三娘特意多做了一双。

祁明诚把多出来的那双手套交给了沈顺,十分淡定地说:“谢礼。”

沈顺一开始有些茫然,谢什么礼?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爱不释手地摸着手套,心里是高兴的,对着祁明诚既感激又有些责备:“你怎么把那些事告诉给三姑娘知道了?那她岂不是很伤心?”

“你放心,我三姐原本就知道。她比你想象中要坚强。”祁明诚说。

沈顺彻底放心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手套上,把一双普普通通的手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仿佛要从中看出一朵花儿来。等他把手套塞进怀中,看着祁明诚的眼神就变得无比慈祥,像个和蔼的长者。

“等等!”祁明诚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舅子啊……”沈顺已经开口了。

虽说沈顺一直没有取得合法地位,但他厚着脸皮非要叫祁明诚为舅兄,祁明诚也阻止不了。“舅兄”也就算了,怎么忽然又成小舅子了?若说舅兄中还带着一些调侃,这声小舅子就严肃认真多了。

男人有些时候叫别人“大哥”、“某兄”,并不是因为他们年纪小些,而是一种礼节性的谦虚。

祁明诚的年纪比沈顺小,他又是祁三娘的弟弟,沈顺叫祁明诚为“舅兄”的时候,其实带着一点那种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巴结似的讨好。总之,正在追媳妇的男人的脸皮厚度是其他人所不能想象的。

“或者跟着三姑娘叫你阿弟也行。阿弟啊,我……我去准备回礼了!”沈顺说完就跑了。

很好,沈顺变得更加无耻了,原本想要巴结祁明诚的他竟然开始在口头上占祁明诚便宜了!

看着沈顺那明显透着欢快的背影,祁明诚觉得很无语。不就是一双手套么?这沈顺竟然嘚瑟得又开始崩人设了!而且,这手套原本就是祁三娘给沈顺准备的谢礼,结果他为着手套又要送一份谢礼?

那接下来是不是你一份谢礼我再一份谢礼无止尽了?恋爱中的人果然都很无聊啊。

嗯,这把狗粮不好吃,糖放多了有点腻。

在这个年代,沈顺和祁三娘的年龄都不算小了,因此在祁三娘点了头以后,两家人迅速地操持了起来,临近春节就过了小定。婚期则定在来年春天。沈顺依依不舍地回了京城,临走前对着祁明诚千叮咛万嘱咐,总之一定要小舅子举双手双脚发誓会照顾好他未来媳妇。祁三娘安心待在家里绣嫁妆。

祁明诚现在还没有脱离赵家,因此过年时,他是需要去赵家过的。

只是,留着祁三娘一人在家,他又不是很放心。

祁三娘笑着说:“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再说家里有包春生他们几个,还有小翠和张婆子,并非是我独住,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小翠是个刚刚才留头的小丫鬟,张婆子则三十来岁上下。

小翠和张婆子都是刚刚买回来的下人,她们是一对母女。

沈顺一家人都算是镇国公府的家仆,但他祖父是在战场上陪着主子厮杀过的忠义之人,主仆俩那时同甘共苦过,其中的情分自然与别个不同,沈顺家自然也就不是一般的仆从了。到了沈顺这一辈,他虽然名义上还是镇国公府的一个小管事,其实身份早已经改了良。因此,他家里是有仆从服侍的。

考虑到祁三娘要嫁到这样的家庭里去,祁明诚就给她勉强组建起了一个陪嫁的班底。

小翠和张婆子就是要跟着祁三娘一起嫁去沈家的。

祁三娘性格豁达,如今又有了小翠和张婆子在内院陪着她,而且外院还有包春生他们几个,祁明诚确实能够放心去赵家过年了。不过,他还是坚持留在家里陪着祁三娘过了小年,也算热闹了一下。

小年后,祁明诚给原身的母亲烧了些纸。这是她的忌日。

祁明诚和祁三娘之间虽然还隔着四妮、五妮,但按照梨东镇这边的年龄算法,其实他们姐弟俩只差了一岁。祁三娘是在某年正月里出生的。他们的娘六年生了五胎,每次都是出了月子又急着怀孕。因此在那年年末,她生了四妮、五妮。见生出来的又是女儿,于是她只好再生,来年的十二月底生了祁明诚。祁明诚刚出生时算一岁,出生后没几天过年了,于是又算了一岁。这样就只比三娘小一岁。